葦草的霉味與灰塵的刺鼻仍在他的鼻尖縈繞,他本能地捕捉著那一縷混雜其中的馨香。
辛西婭用這大半個月的同行讓德里克明白了,他之前在她身上聞到的根本不是什么熏香的氣息,而是她本身就是這個味道。
清新而誘人。
窗外的風雪仍未停歇,密不透風的夜色中沒有哪怕一絲一縷的光線。
這一處偶然尋到的獵人小屋本該讓他們擁有一個難得的深度休息。
甚至連辛西婭都在長期的神經緊繃之后陷入了睡眠,以至于沒能察覺到同伴的異樣。
她躺在德里克的身側,呼吸平穩而輕淺,對于男人深黑的眼眸中仍未褪去的情欲與渴望一無所知。
她很信任他。
出于對他本人品行的認可,也出于誓言帶來的約束力,在發現這間小屋,但沒有多余的鋪蓋時,她主動提出了可以一起睡床。
但德里克不知道他還能保有這份信任多久。
他的夢境已經越來越過界,欲望與日俱增,而肖像想的人又在觸手可及的范圍內,維持著一切的只有對于她的珍視與他岌岌可危的自制力。
萬鈞系于一線,他快要到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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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者常說,愛情源于神秘感與未知。
年輕的平民男女如果想要找到方法削弱自己不理性的愛意,最好的的方法之一便是兩人共同開啟一段無趣的旅途。
在困境之中看到彼此最丑陋的一面,看清那些平日被粉飾的陰影,然后意識到對方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樣美好。
但半個多月的路途中,德里克卻不無失落地發現他的愛意在這冬日如野草般瘋長。
一路走來,他最大的痛苦就是意識到他完全處于辛西婭的照料之下。
這是對于他過往認知和男性尊嚴的巨大挑戰。
他的出身決定了他不用學習這些文明社會之外的生存技巧,而教會的生活中,有專人負責補給與后勤。
然而作為同樣扎根與文明社會中的吟游詩人,辛西婭對于野外生存卻堪稱如魚得水。
她甚至在閑暇時會向德里克講解諸如尋找落腳點與食物,如何設置火圈防范野獸,如何尋找水源。
以及德里克終于在一次捕獵之后,按辛西婭指導的處理完了那只野兔,交給她烹飪時,眼見著她拿出了一瓶灰黑色散發著詭異氣體的粉末撒在兔肉的表面,活像鬼婆在下毒。
辛西婭說這是她特調的藥劑,對于肉食算是萬用,雖然本質沒變,但能改善口感。
德里克瞬間有些明白了她早先意味深長的笑的含義。
按照他以往的習慣,他應該對這種行為表示不認同,矯飾并不是值得認可的行為,應該接受事物原本的模樣。
但意外地,他覺得這樣也很好,她帶著些壞心思的樣子比她以往的滴水不漏更真實,更讓他心動。
他也曾疑惑于她超乎常人的生存技巧是哪里來的,這已經遠超冒險者的范疇了,比起承擔巡林工作的游俠也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