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早就意識到當他提出將辛西婭安置在家族城堡內時,父母不可能對他的心思毫無察覺。
但這樣的場景還是讓他很難不聯想到之前多次類似的場景——安排他與那些適齡的女士們共進帶著締結婚姻意圖的晚餐。
俗稱相親。
只不過這一次,座上的這位女士確實是他傾慕的。
他很難不被她盛裝后格外驚艷的容貌晃了心神。
然而片刻之后,他皺起了眉。
他的家人這次太自作主張了。
辛西婭對面的位置原本坐的是德里克的小侄子,但他在被父親弄哭之后就由保姆帶離了。
于是,德里克就順理成章地坐在了辛西婭的對面。
他剛剛結束了耗時兩日的清繳工作,就匆忙趕回城堡內,風塵仆仆,甲胄未卸,與對面妝容精致,每一根發絲都打理得恰到好處的辛西婭形成了有趣的對比。
明明嚴格來說,他們是戰友。
此刻卻像是女領主和為她戰斗的扈從。
許是搖曳的燈火無法徹底照亮古老幽深的石制的城堡,昏暗之中人本就容易產生遐思;又許是奧賓家并未考慮自己的次子不善酒力,佐餐的是他們日常配備的,度數不低的烈酒。
總之恍惚間德里克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辛西婭就是他的妻子,會以這樣的姿態等待著他從戰場歸來,與他和他的家人共進晚餐,聽他分享這次遠征的趣聞。
那時他不會像現在這樣坐在她的對面,而是像家里平時的晚餐一樣,夫妻坐在一邊,他會在講到有趣的事情時牽起他的手,凝望著她帶著笑意的美麗翠眸。
他們會在晚餐之后攜手離去,聽著身后母親對他不守禮數的嗔怪,然后回到那間臥房。
對了,那間西塔樓的臥室,其實并不是什么客房,而是他原本的房間。
他十六歲離家,加入教廷之后就再沒有住過那間房,但父母親依然在他成人禮之后將那改造成了一間可供夫婦兩人居住的臥室,期待著他某一天會成家,然后帶著愛人回來暫住。
這次他的父母出于某種昭然若揭的心思讓辛西婭住了進去,當他意識到不對時,已經錯過了提出異議的最佳時機。
貴族對于長子多有嚴厲,而對于次子則往往寄予溫情。
從這個角度來講,德里克覺得自己也是幸運的——沒有繼承權的他,人生遠比他的兄長自由。
不用從出生起就被告知畢生的使命就是死守無冬河北岸的防線,抵御那些怪物肆無忌憚地侵犯文明的疆野。
他可以選擇為教廷效命,去南方自立門戶,在北地城中定居,或是徹底成為一個四海為家的冒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