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澈被她問得一滯,心頭那股無名火瞬間被一種更深的不安和滯澀取代。
她眼中的那抹了然和失望,像一根刺扎進他心里。
他當然知道后宮傾軋,但他從未想過,這些陰暗會成為她抗拒他的理由。
“朕是天子!”
穆玄澈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帝王的威壓,試圖用身份碾碎她的顧慮。
“這天下都是朕的,難道還護不住你一個小小的嬪妃不成?!”
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被質疑能力的慍怒和一種急于證明什么的焦躁。
他緊緊盯著邢煙,眼神銳利如鷹,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動搖或信服。
然而,邢煙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層霧氣似乎更深了些。
她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悲憫的情緒,仿佛在說:皇上,您手握乾坤,可在這吃人的深宮,您的寵愛,本身就是最大的靶子。
但她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緩緩地、堅定地移開了目光。
穆玄澈被她的沉默徹底堵得啞口無言。
那無聲的控訴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量。
他默不作聲,只覺得剛才因情動而松弛的心再次被淤堵得密不透風,沉重不堪。
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和難以言喻的煩躁攫住了他。
邢煙不再看他,背轉過身,動作帶著一種刻意拉開的疏離。
她彎下腰,將散落一地的、象征著方才親密無間的衣衫,一件一件,緩慢而仔細地拾起。
“今日是嬪妾沖動了,還望皇上海涵。”她一邊穿著衣物,一邊輕聲說道。
這恭敬的、劃清界限的言語,在此刻聽來只覺得無比刺耳和莫名其妙。
穆玄澈就那么僵立在原地,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看著她一件一件地將自己重新包裹進那象征著嬪妃身份的宮裝里。
看著她行云流水般完成那套繁瑣的禮節,看著她轉身,決然地、頭也不回地從東暖閣那扇象征著帝王恩寵的門走了出去。
只有不得寵、惹了圣怒的嬪妃才會在半夜被無聲無息地送回宮。
可他明明是想留下她的……
殿外。
寶珠吃了一驚,看著邢煙獨自走出,臉色蒼白卻眼神清明,她不敢多言,只默默隨著主子踏上歸途。
“小主,您為何……不留宿?”寶珠終是按捺不住,悄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