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證當前,再不容他全盤否定。
“趙德允!”
他的聲音冷得掉冰渣,“即刻傳太醫!”
趙德允不敢有絲毫耽擱,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沖出去安排。
殿內死寂,唯有孟南檸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像鈍刀子割著人心。
太醫幾乎是被人架著飛奔而來。
他戰戰兢兢地接過那顆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褐色藥丸,只湊近鼻端輕輕一嗅,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立刻從額角滾落。
“皇……皇上!”
太醫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此……此乃斷紅散!藥性至陰至烈,專……專用于墮胎,且……且服用后極易導致婦人血崩,九死一生啊!”
他后面的話,已經被穆玄澈周身驟然爆發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滔天怒焰所吞噬。
“傳朕旨意——”
穆玄澈的聲音從齒縫里擠出,帶著山雨欲來的恐怖威壓,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讓云嬪即刻過來見朕!”
他猛地轉身,不再看床上那具被絕望籠罩的軀殼,鐵青著臉,重重地跌坐在趙德允匆忙搬來的座椅上。
薄唇抿成一道冰冷、孤絕的直線,下頜線繃得死緊,緊攥的拳頭放在膝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仿佛在極力壓制著將一切撕碎的狂暴。
孟南檸不再言語,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頹然倒回枕上。
淚水無聲地浸濕了鬢發,她蜷縮著,身體因壓抑的啜泣而微微顫抖,破碎的低語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嬪妾何錯之有,孩子……孩子又做錯了什么。為何……為何要受此劫難……”這聲聲泣血的自問,比任何控訴都更令人窒息。
“孟姐姐……”
邢煙上前一步,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聲音帶著刻意的安撫,“事已至此……您……千萬保重身子。”
然而,邢煙的心卻隨著穆玄澈那道宣召云嬪的旨意,一路沉向冰冷的谷底。
皇上此舉,分明是要當面對質!
她邢煙是人證,這斷紅散是鐵證!
人證物證俱在,戕害皇嗣,此乃十惡不赦之罪!
可是穆玄澈他真的會為了一個不得寵的孟南檸和她失去的孩子,去重懲他寵愛、甚至此刻可能仍牽念的云嬪嗎?
邢煙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投向那個坐在風暴中心的男人。
他眼瞼低垂,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深沉的陰影,遮住了所有情緒,只有那只緊握的、青筋畢露的拳頭,無聲地訴說著他內心正經歷著怎樣一場地動山搖的狂瀾。
青嵐居。
孟南檸小產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的毒蠅,瞬間飛遍了青嵐居的角落,自然也鉆入了主殿云嬪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