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桓低聲重復著,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亂世征伐,無論誰勝誰負,最終承受這苦難的,終究是這腳下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
深秋的寒風卷過殘破的街道,帶著刺骨的涼意,也卷起了地上的枯葉和塵土,仿佛在為這片飽經創傷的土地,發出一聲無聲的嘆息。
孫桓緊了緊披風,將目光投向更遠的西方,那里是合肥,是壽春,是依舊籠罩在戰云之下的淮南大地。
路,還很長。
……
堂邑縣衙前的校場上,氣氛肅穆而微妙。
兩千名魏軍降卒,在經歷了短暫的震驚、狂喜和激烈的內心掙扎后,終于做出了他們的選擇。
大多數人選擇了那條返回家鄉的路。
大約一千五百多名士卒,默默地從江東軍士兵手中接過一份份粗糲卻足以果腹的干糧餅子和水囊,對著孫桓所在的方向,深深一揖,或是抱拳,眼神復雜,包含了感激、羞愧和一絲劫后余生的茫然。
他們三三兩兩,步履匆匆地穿過泥濘的街道,匯入城外的荒野,朝著各自心中認定的“家”的方向散去。
孫桓的仁義之舉,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必將通過這些歸鄉士卒之口,在廣闊的淮南大地上激起層層漣漪。
而校場的另一邊,則站定了約五百名士卒。
他們沒有去領干糧,而是自發地聚集在一起,目光堅定地望向縣衙方向。
這些人,或是家中了無牽掛,或是厭倦了無休止的征戰,又或是單純被孫桓那番“不屑殺降”、“大好兒郎”的話語所打動,感念其活命之恩,最終決定留下。
得到消息趕回來的孫桓看著這涇渭分明的兩撥人,心中并無太多波瀾。
這個結果,在他宣布決定時便已預見。
他大步走到那五百名留下的降卒面前,目光掃過一張張或堅毅、或忐忑的臉。
“好!”
孫桓的聲音洪亮,帶著一種接納的肯定。
“爾等既愿留下,從今日起,便是我孫桓的袍澤弟兄!過往不論,但看今朝!在我軍中,唯才是舉,唯功是賞!糧餉與江東子弟,一視同仁!但有二心者,軍法無情!”
“愿為將軍效死!”
人群中響起參差不齊卻帶著決心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