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夫克子】
——洛安從未這樣了解過她,從未這樣深刻地認識到,妻子的“不信”里,含著多少艱辛。
她反抗這些長大。篤信“那些人嘴里是破爛”,拼命用最強烈的信任肯定自己,用最激烈的態(tài)度“不信”那些聲音。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她的所有觀念破碎,她切實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丈夫早就慘死成為陰煞,自己的女兒有著遭妖魔鬼怪垂涎的陰陽眼……
她一旦相信玄學,便會不得不相信,幼時圍繞在周圍的聲音。
所有一切悲劇,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自己的確克死了愛人。自己的確也會克死女兒。自己活該孤寡終身,活該在出生時就被掐死,活該遭遇那些對待也活該被拋棄被——
過剛易折,最堅定最勇敢最開朗的唯物主義者被捏碎后,鋼筋鐵骨后躲藏的傻豹豹又會崩潰成什么樣子?
不。
洛安不會讓這一切發(fā)生,他便制造出【假死】的謊話來。
當然不只是因為哄勸妻子,也并非一味要隱瞞。
只是情況特殊,他必須以活人身份現(xiàn)身了。
已經(jīng)有東西開始冒充他的臉,下一步或許就是扮成惡鬼出現(xiàn)在安各面前,又或者,扮出他當年的死相,揭開他死亡的原因,控訴安各的種種……
不。
洛安非常確信,自己不能再【死】下去了。
他要盡快本人出現(xiàn)在安各身邊,以一個活人的姿態(tài),以一個“偵探”的角色——既然幕后之人想要撕碎安各眼中科學唯物的世界,那他就要為妻子建立出一個最科學唯物不過的世界來——
他花了整整七年研究如何脫去陰煞的狀態(tài)回到妻子身邊,所以他有把握,能暫且以“活人”的姿態(tài)重新出現(xiàn)。
活人可以被塞進陰氣怨氣做出人鬼模糊的炸彈,死人也可以填進生氣陽氣,變成一個能暫且接觸溫熱皮膚的活人……
今天上午他堵著戚延庭,雖然沒得到多少線索,但……
洛安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雙魚佩,又把它慢慢化進手心。
戚家寶貝很多,戚延庭藏匿的寶貝更多。
今天上午這一趟的收獲,足夠他續(xù)到充沛的生氣。
……哪怕,一點點把生氣壓進自己布滿怨氣的軀殼,又一點點把力量排空壓縮趕進角落……哪怕是運轉(zhuǎn)研究七年才完善的法術輔助……痛苦依舊無法消減,必須要慢慢進行……
就好比往封死的高壓鍋里塞入筷子,往鬼魂體內(nèi)填壓生氣有違天時,換了洛安以外的任何一位天師——“往鬼魂體內(nèi)打生氣陽氣是讓它魂飛魄散的最佳手法”,肯定會以為你是在詢問驅(qū)鬼指導的。
但洛安不是任何一位天師,他捏著手中一點點化為粉末的明亮雙魚佩,神情分外平靜。
走邪門歪道,痛苦是最輕的代價了。
都死成鬼了,又不是沒承受過比這更可怕的。
……幸虧沒讓師兄一起來,要是讓師兄發(fā)現(xiàn)我在做這種事……
眼角的余光里,又有幾個服務員注意到這邊——很好,這說明他在逐漸被常人注意到——陰氣沒有飄散,別人也沒有出現(xiàn)“見鬼”的影響——
戚妍和安各終于來了,坐在吧臺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