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出現絕非偶然。他口中的“腐朽根子”、“權貴勾結”、“寒門無路”,隱隱指向更深層的黑暗。他手中,是否掌握著什么?他又是誰?前朝遺孤?世家棄子?還是……某個巨大陰謀的知情者?
“公子,時辰不早,該回去了。”侍衛低聲提醒。
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柳青的背影,將這個名字牢牢記在心中。京城的水,果然深得很。這慈濟坊一行,收獲遠超預期。柳青,會是攪動這潭渾水的一條鯰魚嗎?
——御書房夜——
燭火搖曳。我將白日在慈濟坊所見所聞,尤其是柳青此人,告知了唐若雪、厲欣怡和陳芝兒。
陳芝兒立刻道:“柳青?我馬上讓錦衣衛去查!京中所有叫柳青的讀書人,祖宗八代都給他翻出來!”
“不可!”厲欣怡出言阻止,“此人言辭犀利,洞悉時弊,對朝廷成見極深。若貿然動用錦衣衛去查,只會坐實他口中‘朝廷鷹犬橫行’的言論,更添其惡感。而且……”
她美眸流轉,看向我,“陛下既覺此人有用,當以‘才’動之,而非以‘力’迫之。”
唐若雪點頭贊同:“欣怡姐姐所言極是。此人既有濟世之才,又有憤懣之心,恰如干柴,只缺一點火星。皇兄若能以誠相待,或可引為臂助。貿然追查,反生隔閡。”
我沉吟片刻:“若雪、欣怡言之有理。芝兒,此人暫緩調查,但需留意其行蹤,特別是他與何人接觸。朕觀此人,心中有大不平,或許……與某些我們尚未觸及的隱秘有關。”
陳芝兒雖有不甘,還是點頭應下:“明白。”
這時,厲欣怡的侍女匆匆進來,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厲欣怡臉色微變,隨即恢復平靜,對我道:
“陛下,‘聽雨樓’那邊有消息了。那封威脅信,雖查不出具體來源,但傳遞信件的渠道,指向城南一家不起眼的當鋪。而那家當鋪背后……隱約有江南鹽幫的影子。更重要的是,鹽幫在京城的聯絡人,近幾日與兵部武庫司的一個書辦,有過秘密接觸。”
“兵部武庫司?”陳芝兒眼神瞬間銳利如刀,“鄭懷遠的地盤!”
線索似乎開始串聯了。江南商幫的抵制、匿名威脅、兵部武庫司的官員、陳芝兒正在調查的唐丞相舊部鄭懷遠……
“鄭懷遠……”我敲擊著桌面,“芝兒,你的重點,可以放在此人身上了。查他的錢袋子,查他的關系網,更要查清楚,他經手的軍械,有沒有不該去的地方!特別是……和北邊有關的!”
“遵旨!”陳芝兒眼中燃起戰意。
幾乎是同時,窗外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夜梟啼鳴——這是陳芝兒手下錦衣衛傳遞緊急消息的暗號。她快步走到窗邊,片刻后回轉,手中多了一根用油紙仔細包裹的、染著暗紅血跡的弩箭箭頭。她的臉色凝重得可怕。
“陛下,北邊剛用鷂鷹送來的,加急。”她將箭頭連同包著的油紙放在我案上,“我們在北狄境內活動的探子,截殺了對方一個信使,從他身上搜出來的。這箭頭……您看看。”
我拿起那枚冰冷的箭頭。形制特殊,三棱帶血槽,精鋼打造,寒光逼人。更重要的是,在箭頭的根部,靠近箭桿連接處,有一個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鏨刻印記——那是一個小小的、扭曲的篆體“夏”字,旁邊還有一組編號!
這分明是大夏邊軍精銳斥候營專用的制式弩箭!
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竄上頭頂。北狄信使身上,竟然帶著大夏邊軍制式弩箭!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們派出去的探子,是被自己人泄露了行蹤,甚至可能是被自己人配合北狄截殺的!更意味著,北狄大軍之中,很可能混入了裝備精良的……“自己人”!
“鄭懷遠……兵部武庫司……”我盯著那枚染血的箭頭,聲音冷得像冰,“查!給朕徹查!所有經手過這批制式弩箭配發記錄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要快!在朕離京之前,必須揪出這只內鬼!”
御書房內,燭火不安地跳動。新政的阻力、江南的暗涌、神秘的書生柳青、串聯起來的兵部黑手、北狄境內的致命暗箭……重重暗流,在京城內外瘋狂涌動,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寒意刺骨。
御駕親征之路,還未啟程,便已殺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