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抿了一口茶,熱氣沿著喉嚨緩緩流入腹中,卻驅不散心頭的寒意。
她低頭思索良久,“嬤嬤有話,不妨直言。”
魏嬤嬤看著她,眼中多了一絲擔憂,聲音也壓低了些許:“娘娘,顧大人原是驃騎將軍,軍功赫赫,后又為皇城司指揮使,掌京畿巡防、緝密之事,深得陛下信重。”
“他若當真憂心,大可自行上疏,何必……借您之手?”
葉如棠神色未動,慢慢將茶盞放回桌上,指尖輕觸瓷面,發出一聲輕響。
魏嬤嬤見她不語,更是忍不住嘆了一聲,語氣也急了些:
“您如今獲封郡主,既得皇上寵愛,又得太后青眼,圣眷優渥,好不容易才熬到今日這一步。“
“何苦為了這些與您不相干的事去觸圣上的逆鱗?”
她頓了頓,咬了咬牙,“陛下那性子,一向果決,殺伐決斷,任誰都勸不得的。”
“娘娘若當真進言,恐會惹禍上身。”
“不僅未必能保得下那些人的性命,還會惹得圣上離心,得不償失啊,娘娘。”
屋內陷入短暫的沉寂。
案上的香燭輕輕跳了一下,發出“噼啪”一聲微響。
葉如棠的指腹仍搭在盞邊的瓷胎線上,緩緩撫過那道如流水般的暗紋。
她輕笑了一聲,“嬤嬤所言,很有道理。”
“只是……”
她頓了一下,望著茶面,語氣溫柔得幾乎像是自語。
“若人人皆只看眼前利害,只想如何保全自身,而袖手旁觀,便如同醫者見疾不治,終令小疴成膏肓之患。日積月累,終有一日,那真正的厲害,便唯有陛下一人面對了。”
魏嬤嬤一愣。
葉如棠的話并不重,卻一針見血。
她忽然想起今日佛殿之上,眼前女子那一聲“是蠟”,一語驚動眾人,撥開迷霧,破了當時的危局。
此時回想,竟覺得后脊發涼。
葉如棠一介后宮女子,無兵權,無家世,卻能夠僅憑一雙眼,幾句話,便將風向翻轉。
魏嬤嬤目光漸漸肅然,心中敬服,向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老奴,明白了。”
葉如棠將茶盞推的更遠了一些,抬眼望向窗外,忽然覺得,今夜,格外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