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梅正在廚房里忙活。
高遠家這個廚房也是搬過來后私搭的,在南墻角,用磚頭和油氈簡單搭一個棚子,里面放一個蜂窩煤爐子,一個碗櫥就滿滿當當。
廚房邊上墊幾塊磚,磚上面蓋一塊木板,木板上整整齊齊碼著蜂窩煤,蜂窩煤用塑料布遮蓋起來,一看就是愛干凈的人家。
像劉向前、劉嬸那樣的窩囊戶,蜂窩煤就隨便放,一到下雨天,被雨水一淋,蜂窩煤立時成了一灘灘黑水,流得滿院子都是。
高遠停好車子,躡手躡腳摸進廚房,在老媽身后站定,大喊一聲:“媽!”
“媽呀!臭小子你要嚇死我啊。”張雪梅正在準備做晚飯,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扭頭就給高遠來了一下子。
老媽也才四十出頭兒,身材苗條風韻猶存。
雖說在鄉下當了幾年赤腳醫生,倒也沒受多少磨難,反倒比整日辛苦勞動的父親還要健康一些。
高遠沒心沒肺地笑著,湊近了一瞧,問道:“今晚吃啥?”
張雪梅掀開蒸布,拿出一條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來,說:“給你們做炸醬面吃。”
高遠倆眼珠子瞇溜圓,好奇地問:“哪兒來的五花肉啊?”
他回來十多天了,別說肉了,肉末都沒吃上一口。
這年頭不是買不起肉,是根本買不著。父母的工資加一塊兒也有八十多塊錢,足夠一家人生活的了。
但城市居民每人每月僅供應豬肉3兩到半斤,一個月改善兩次生活的家庭都算是奢侈的。
老媽手里這塊肉就有半斤了,高遠覺得很驚奇。
張雪梅低聲解釋道:“我今天下午出了趟門,在藏經閣胡同那邊碰到了個鄉下來的屠戶,那屠戶不敢聲張,偷偷摸摸地賣肉,他見我手里拎著三斤大米,就提出來跟我交換。
我一瞧肉挺新鮮,也還劃算,就跟他換了。”
現在的物價水平,富強粉兩毛六一斤,標準粉一毛八,最好的小站米一毛八分五,次一級的粳米一毛六,豬肉七毛五,白菜才三分錢一斤。
高遠不用問就知道,老媽是用粳米從屠戶手里換來了半斤五花肉。
這買賣劃算嗎?
老媽說劃算那就劃算吧。
高遠非常理解老媽的心思,老媽這時見自己用功讀書,正在參加高考,想著法子給自己補充營養呢。
抱著老媽的肩膀,高遠說道:“媽,費心了。”
兒子突然的轉變讓張雪梅還有點不適應,她扭頭一笑,說道:“別煽情啊,搞得你媽我很不習慣,趕緊復習功課去,別在這里給我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