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的眼神,如同最饑渴的旅人看到了綠洲。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珍寶一件件取出,抱進堂屋,然后毫不猶豫地關上了堂屋的門,并再次從里面反鎖。
小院徹底陷入了寂靜。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時間在緊閉的房門后無聲流逝。
霍華在三天后終于脫離了危險期,轉回了普通病房,但人依舊虛弱,傷口愈合緩慢,需要靜養。
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堅持要回家。
醫院的味道讓他煩躁,更重要的是,他放心不下家里那個把自己關起來搞研究的小祖宗。
拗不過他的堅持,醫生開了藥,叮囑了無數遍注意事項,才勉強放行。
當霍華被勤務兵攙扶著,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地回到小院時,看到的依舊是那扇緊閉的堂屋門。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示意勤務兵離開,自己則艱難地挪到堂屋門口的臺階上坐下。左肩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那片受過重創的區域。但他只是安靜地坐著,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石像。
一日三餐,成了霍華唯一能“打擾”明昭的時刻。
他會提前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擺好從食堂打回來的飯菜,然后走到緊閉的房門前,輕輕叩三下。
“明昭,吃飯。”他的聲音因為虛弱和刻意壓低而顯得有些沙啞。
里面通常沒有任何回應。但過一會兒,門栓會從里面拉開一道縫。明昭的身影出現在門后,頭發可能更亂,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全神貫注后的銳利余韻。她沉默地接過霍華遞進來的飯菜,然后迅速關上門,插好門栓。整個過程不會超過十秒,兩人幾乎沒有任何眼神以外的交流。
霍華就坐在臺階上,聽著門內偶爾傳來的、極其輕微卻異常規律的金屬敲擊聲、齒輪嚙合聲,或者某種低沉的嗡鳴。他不懂那些聲音代表什么,但他能感受到門內那股幾乎要破門而出的、專注到極致的力量。他會默默地吃完自己那份已經有些涼了的飯菜,然后繼續坐著,直到夜幕降臨,才在勤務兵的催促下回屋休息。
日子就這樣過了將近半個月。家屬院里關于王彩鳳的鬧劇漸漸平息趙曉曉在明昭的死亡警告下,幾乎是哭嚎著求著保衛科和老家生產隊,在第三天就把頭上紗布還沒拆、一路罵罵咧咧的王彩鳳強行塞上了回老家的長途汽車),霍華的傷口也終于開始結痂,氣色好了不少。但堂屋的門,依舊緊閉。
這天傍晚,霍華照例擺好飯菜,走到門前,叩響。
“明昭,吃飯。”
門內,沒有立刻傳來拉門栓的聲音。
霍華微微皺眉,側耳傾聽。里面一片寂靜,連之前那種細微的機械運作聲都消失了。
一種莫名的不安瞬間攫住了他。難道出事了?他下意識地提高了音量:“明昭?”
就在他的手幾乎要忍不住去推門時——
“咔噠。”
門栓被拉開了。
這一次,明昭沒有只開一道縫。她站在門內,身上還是那件沾著油污的工裝,頭發隨意地挽著,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卻亮得如同劃破夜空的星辰,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后的、純粹而強大的自信。
她的目光越過霍華,直接投向聞聲從隔壁院門探出頭來的柳文君——柳文君幾乎是每天這個點都會“恰好”在自家門口張望。
“成了。”明昭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黃昏的寧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