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丫鬟端上茶來,謝凌便坐下,取了本陛下給他的江南豪族名錄來看。
用過午膳,在江南聽到消息的謝氏旁支聽到謝凌已經到了,忙備了禮上前拜訪。
謝凌招待了一會,便叫他們回去了。
蒼山送走這些謝氏旁支族人,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們這一路過來,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次暗殺,飯菜被下毒,水船著火,燒毀了公子的兩箱書籍……而今終于踏入南京地界,這里有謝氏旁支在,守衛齊備,旁支派來了好幾個護院,明哨暗樁布得密不透風,至少那些人不敢再繼續對公子下手了。
蒼山又給太子的兩個侍衛,安排了地方住下。
于是就這樣,謝凌在南京的宅院里住下了。
雖是初七到的江南,但他們來到南京,街上還殘留著些過年的氣息,路上還有些爆竹碎屑未曾清理,家家戶戶門口貼著門神畫像,尤其是夫子廟前,泮池水面還漂著過年的荷花燈,到處是歡聲笑語。
這是個離表姑娘很遠很遠的地方,足夠僻靜。
蒼山見男人屋里的燈還亮著,便端了夜膳進去。
進去后果真見謝凌臨窗而坐,正在看書。他輕步上前,將食盒穩妥置于梨花木書案,青瓷食碟擺開,只見里頭鹵汁還掛著油花,是城南老字號的鹽水鴨。
“主子,嘗嘗這金陵的鹽水鴨。”
謝凌放下書,便嘗了起來。
眼見男人坐在那慢嚼細咽的,屋里一點聲音都沒有,靜謐得只剩下男人用筷子夾菜的聲音。
蒼山心里很復雜,過年到現在,他都沒有在公子臉上見到過任何落寞的臉色,神情看不出一絲端倪,平靜如潭,依然沉穩有力。
他不被外物所干擾,就仿佛這與家人團聚的新年與他無關似的。
男人只顧著調查江南世家錯綜復雜的勢力,丈量土地還不夠,謝凌還得想出條與丈量田地相輔相成的稅法出來,需利國利民,百姓才愿意配合戶口調查上報給朝廷。
否則的話,在豪強的阻力下,他們根本無法推行新政,尤其是這些江南世家背后還有著太后這把庇護傘,更是甚囂塵上。
于是謝凌更是忙到連除夕和初一也是隨意吃著簡單的膳食敷衍了事。
眼見謝凌面容沉靜如水,蒼山更是將滿口要說的話給咽回了肚子里。
就算是他,也勸不動主子停下來休息。
謝凌本要同一位戶部的上峰一起來南京的,誰料他會提前過來,那位大人因要在京城與家人過節,按照約定的日子,年后才會過來,故此謝凌此時是孤身一人在江南。
誰都知道謝凌是陛下派過來的,江南這邊的豪族已經早就約好了,孤立排擠這位謝大人。世家大族本來就是為了利益上下同心,更何況這次改革要削掉他們的田地,是以世家更是擰成了一股繩。
而上峰不在,謝凌要一個人在南京上下打點,更是舉步維艱。
可想而知,男人此刻頂著的壓力是有多么的大。
再者,辦不好的話,謝氏對于陛下便沒了用處,遲早會開始對謝氏世家下手。
如此襯托下,大公子對表姑娘的感情便顯得微乎其微了。
蒼山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自己越是不能影響到主子。
蒼山見謝凌放下象牙筷,便輕手輕腳收走青瓷碗碟。
咯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