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說話。
但那個微小的動作,那個落在百合子自己皮膚上的、屬于明日子的、帶著薄繭的指尖觸感,卻像一道電流瞬間貫穿了百合子的靈魂
她猛地抬頭,撞進明日子那雙深不見底的藍眸中。
那里面映著她自己——那個曾在絕望中掐著自身幻想痛楚的女人。
現在,她的身上也留下了一道“痕跡”——一道不再是為了模仿尾形制造出的傷痕而留下的痕跡,而是明日子無意識留下的微小標記。
更重要的是,明日子看到了
明日子,終于,在看著她高嶺百合子了
不再是鏡中虛影,而是真切存在的、承載了她欲望與絕望的靈魂本身
一股巨大的、混合著極致喜悅和更沉淪恐慌的電流沖垮了百合子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放下藥膏,再一次不容拒絕地將明日子緊緊摟入懷中
她的力量不夠強大,但那份執著和燃燒的熱度卻足以將兩人融為一體。
明日子沒有抵抗,反而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疲憊、接納與某種殘酷清醒的姿態,微微側過頭,將自己那布滿傷痕與百合子shi潤吻痕的頸窩更深地埋進了百合子的懷抱里。這是一個完全卸下了防御的姿態,如同走向獻祭臺的羔羊,將最脆弱的血管暴露在百合子的唇齒呼吸之間。
百合子緊緊擁抱著懷中這具傷痕累累、卻又因她的碰觸而微微發熱的軀體,如同擁抱著自己新生卻注定走向荊棘的命運。眼淚無聲滑落,滴在明日子頸后那片滾燙的掌印輪廓之上。
那座名為花澤的冰冷宅邸,在兩個同樣被命運撕裂、卻又在彼此身上找到扭曲慰藉的女人無聲的沉淪中,悄然孕育著一個足以焚燒一切秘密的禁忌花蕾。尾形投來的那道毫無溫度的陰影,還籠罩在她們交融的體溫之上,卻渾然不知,花蕾深處流淌著的蜜糖與毒液,已悄然匯成一道足以蝕穿金鐵洪流。窗欞的月光冷冷注視這場危險的擁抱:一個將傷痕視為圣痕進行膜拜的信徒,一個在灼熱獻祭中清醒沉淪的祭品,她們滾燙的淚水在舊傷與新痕間蜿蜒,編織成一張無法掙脫的暗夜蛛網。百合子緊扣在明日子脊背上的手指,如同深埋祭壇的楔子,宣示著這份始于痛楚的愛已深入骨血。寂靜之中,庭院深處的竹枝在風中碰撞,如同命運齒輪轉動的預兆聲。
那種混合著灼痛與甜蜜的沉淪感,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著百合子的每一寸神經。明日子頸間殘留的柔軟觸感和沐浴后淡淡的草木冷香,混合著她壓抑喘息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反復研磨、發酵,形成一種近乎病態的渴望驅動。她像中了毒癮,理智的堤壩在強烈的需求面前搖搖欲墜。
當她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走向西翼,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夕陽的斜暉將她的影子拖得又細又長。西翼的和室一片死寂,連明嬉鬧的聲音都聽不見。一種奇異的空曠感讓她心頭發緊。她幾乎要轉身離開,但一種更強烈的焦躁推著她——那個身影,那雙眼眸,那種只有在獨處時才能短暫捕捉的、卸下堅硬外殼的疲憊——她需要看見她,哪怕只是確認她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氣,顫抖的手指輕輕拉開了那扇薄薄的障子門。
光線從她身后涌入,照亮了和室中央一個她絕對預料不到的身影。
不是明日子。
不是那個疲憊卻堅韌的靈魂。
是尾形百之助。
他背對著門口,并未轉身。穿著熨帖的藏青色軍褲,上身只隨意披著一件敞開的同色系暗紋和服前襟,露出大半線條緊實光滑的背部肌肉。夕陽的余暉落在他寬闊的肩背上,勾勒出巖石般冷硬的輪廓。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寂靜,仿佛所有的生機都被抽空、凝固。
而他手中握著的東西,在昏暗中閃爍著冷峻的金屬光澤——一支修長、線條流暢得如同藝術品,卻又散發著致命寒意的97式狙擊buqiang(九七式狙撃銃)。
他正以一種近乎親昵的姿態,緩慢而精準地擦拭著那冰冷的槍管。
保養布滑過鋼鐵表面的摩擦聲,單調而規律,像在計數一場靜默的審判。
百合子的心臟驟然停止跳動
寒意如同冰錐,瞬間從頭頂刺穿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