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到下,各房通通數(shù)了一遍,從內院數(shù)到了外院。如一個長舌婦,說話尖酸刻薄,每個字都帶著拜高踩低,幸災樂禍。
文氏看著眼前陌生的女兒,胃部隱隱作痛,強忍著陪女兒吃了這頓飯。
吃到后來,頭也開始脹痛。
黃思凝的話太密,除了說一些糟心瑣事,就是罵黃家人,罵京城人,罵時安夏,罵所有不長眼的人。
當然,也罵周家人。
黃思凝嫁得不如意,不止是因為夫家是商賈,還因為丈夫長得丑。
她只要一看到丈夫的樣子,就忍不住拿岑鳶的模樣來比。這一比,就真的沒法有好臉色。
況且她自來看不起商賈,覺得商賈低俗不堪,配不上她這種書香門第教養(yǎng)出來的貴女。
但母親一直提醒她,說今非昔比。她已被除族,不算黃家人,要放低身段,才能過得幸福。
黃思凝不幸福。她唯一感覺到幸福快樂的時候,就是聽到駙馬死了的消息。
后來朝廷遲遲不給駙馬發(fā)喪,她還有點急。最后終于等到朝廷給駙馬發(fā)喪,為此她找了個名頭放了一掛鞭炮慶賀,又專門出去吃了頓好的。
此時便說到這個,“京城人瘋了,死了的人還能說活!”她吊梢著眉看母親,“時安夏那寡婦樣兒,哼!只怕是想丈夫想瘋了才散布這種消息。”
文氏自女兒出族后,獨自在京城這些年,常聽家里人談起時安夏。
她回娘家時,也聽哥嫂等人談起海晏公主。
所到之處,無不是贊美。
文家好些人都聽過海晏公主講學,談及不喚“公主”,而喚“先生”。
文氏聽慣了“先生”的稱呼,如今聽女兒一口一個“時安夏”,眉頭不由自主皺起來。
她輕聲提醒,“凝兒,駙馬是為國捐軀,你積些口德。沒有他們奮勇殺敵,我們何來這般太平日子?”
黃思凝聽得一愣,轉而刻薄笑出聲來,“母親如今倒學起父親那套冠冕堂皇的說辭!父親分明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真遇上事兒,簡直就是個懦夫!”
文氏額上滿是汗珠,忍了這一晚上,終于忍無可忍,“凝兒,你怎能這般說你父親!況且……”
“況且如何?”黃思凝霍然起身,“況且他毫不猶豫把我除了族?母親,您知道我的人生被毀了嗎?周先臨根本配不上我!您把我嫁給這樣一個人!您當真以為,這就是您為女兒謀的好歸宿?”
“當時也是你自己點頭同意的!”文氏輕揉著太陽穴,感覺自己腦袋都快炸開了,“那已經(jīng)是你能嫁的最好人家,你若不珍惜,就只能……”
“只能死!我死了,母親是不是就開心了!”黃思凝怨毒地看著母親,“您真懦弱!當初你若是肯多為我說幾句話,我何至于被除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