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顧昭摸出塊碎銀置于案上,“謝世英在這些商戶里埋有眼線。你席上之言,子時前必入他耳。”
蘇小棠拈起碎銀掂了掂,唇角彎起:“有趣。席面即刻備下,新腌的糖蒜配十年陳黃酒——專吊他們的胃口。”
當夜,亥時。
顧昭住處。
檐角暗處,一個穿粗布短打的精瘦身影翻墻而入,落地無聲。顧昭唇邊掠過一絲冷意,摸出銅哨,吹出一聲短促銳音。
“顧公子,是謝府莊頭王三,二公子門下跑腿的慣手。”
“綴上。”顧昭令下,“看他今夜叩誰家門。”
子時三刻。
王三自李記染坊后門溜出,懷中鼓脹。顧昭匿身街角陰影,目送其鬼祟身影直奔謝府后門,門簾一掀,人影沒入。
“網,收緊了。”顧昭望著沉沉夜色,無聲自語。
第三日,卯時。
杭州碼頭。
江風裹著咸腥,人聲喧沸如潮。
顧昭立在濕滑的青石板上,看沈之琳領著幾名書吏,徑直走向一艘掛著謝府燈籠的烏篷船。
船舷堆著幾只樟木箱。
“謝二公子的貨?”沈之琳伸手欲掀箱蓋。
船主慌忙阻攔:“沈公子,這、這可是謝府……”
“查的便是謝府!”顧昭上前一步,聲音清朗,“杭州府新頒商稅令,凡經此碼頭貨物,一律開箱勘驗!”
箱蓋應聲而開。上層是碼得齊整的茶餅,下頭卻壓著一疊信箋。
顧昭信手抽出一封,白紙黑字:“李老板,若再聽顧昭挑唆,你那染坊的磚瓦,怕只夠填了運河底!”落款赫然是“謝府管事王三”。
“還有此物。”沈之琳自另一箱中抽出一本賬簿,翻至某頁,朗聲念道,“五月,收周記布莊‘規費’三十兩;六月,李記染坊‘地捐’二十兩……筆跡皆出王三之手。”
船主面如死灰,癱軟在地。
恰在此時,謝世英領著數名家丁氣勢洶洶沖來:“顧昭!爾敢擅查謝府貨船?!”
“二公子來得正好。”沈之琳將信箋遞至他眼前,“這字里行間的殺氣,可是二公子親授王三?”
謝世英目光掃過信紙,額角青筋暴跳:“一派胡言!此乃構陷!”
“構陷?”顧昭冷笑,自懷中摸出昨夜取自《鹽鐵論》的那張紙,“這是二公子親筆所書‘七月十五送銀五千兩’的草稿,與王三信上筆跡相較,那‘填’字的一點贅筆,如出一轍——敢問二公子,這也是旁人栽贓的巧合么?”
謝世英面皮漲紫,伸手欲奪,卻被沈之琳身后書吏牢牢架住。
正午,謝府正廳。
檀香裊裊。老夫人端坐紫檀木大椅,面沉如水。
謝世英跪在冰涼的金磚地上,汗珠自額角滾落。
“你……還有何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