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裹緊大氅,城樓上“天下第一關”的巨匾在風中噼啪作響。
呂大器抱臂立于階下:“督師命某來接你。”
他上下掃視顧昭,嘴角扯出個譏誚的弧度,“江南書生,也敢論兵?”
顧昭撣落肩頭沙塵:“紙上得來終覺淺,請將軍指教。”
翌日校場,呂大器點了三百精騎,命顧昭率百人隊守隘口。
這是赤裸裸大打壓。
顧邵也是沒法,在人家的地盤上之后聽令行事。
春寒料峭,黃土被馬蹄踏得煙塵蔽日。
顧昭遠眺山包,忽地轉身對隊正道:“火銃手分三隊,伏于東側土溝。長槍隊隨我上坡。”
“酸儒亂令!”呂大器灌了口酒,葫蘆在掌心飛轉,“騎兵沖陣,你拿長槍硬頂?”
塵煙起處,三百鐵騎如潮涌至。
顧昭令旗一舉,第一隊火銃齊鳴,前鋒戰馬驚嘶人立;第二隊銃響,騎陣已亂;第三隊硝煙未散,顧昭揮旗厲喝:“長槍隊——刺!”
斜坡上槍林陡立,將散騎逼向土溝。
伏于溝中的火銃手驟然殺出,鉛子如疾雨潑灑。
不過半柱香,三百精騎的“突襲”便被死死釘在隘口之外。
林月瑤立在觀禮臺邊。
她望著煙塵中顧昭沾滿塵土卻依舊挺直的背影,驀然想起義父那句:“為將者,當有三分書生氣,七分虎狼膽。”
“好!”呂大器摔了酒葫蘆,大步流星過來,甲葉撞擊聲震耳欲聾,“某先前眼拙,小覷了先生!”
蒲扇般的手重重拍在顧昭肩上,“走!某請你喝關外最烈的燒刀子!”
顧昭含笑應了,眼風卻掃過道旁茶樓二樓的布簾——簾子掀開一線,一個青布短打的漢子面容尋常,可他摸向腰間的動作……顧昭瞇起眼,那是傳遞密信的手勢。
“阿福,”他低聲喚過隨從,“盯住那穿青布短打的,看他落腳何處。”
入夜,袁崇煥的帥府門前懸起兩盞氣死風燈。
顧昭隨親兵穿過游廊,前面傳來林月瑤的聲音:“義父,那顧昭……”
“此子有膽魄,有韜略。”袁崇煥的聲音沉凝如古松,“假以時日,或可砥柱中流。”
顧昭腳步一頓。
他望著帥府正廳透出的暖黃燈火。
廳內傳來袁崇煥的召喚:“顧主事,請進。”
顧昭整肅衣冠,抬步跨過高高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