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索性攤牌:“娘子名節為重,我萬萬不敢逼迫娘子,便與娘子直言罷。我有一婢子,她的親人在大覺寺為僧。今日,我不為別的,正是為他的性命而來。”
“娘子若能替我,向他求情,保住那一干僧人的性命,凡有所求,芊芊無有不應。”她觀察鄭蘭漪神色:
“想必娘子心中最放不下的,便是與亡夫的孩子吧。”
“我的這個法子,定能助娘子達成所愿。”
鄭蘭漪看著發絲,半晌,終是曲起手指,收了起來,忍不住流露出好奇:
“好歹是夫妻一場,陛下如此待你,你心中就沒有半點怨恨?”
“人生苦短,恨來恨去的做什么?太麻煩了。我這個人,一向最怕麻煩。如今我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護好我想護的人。”
鄭蘭漪臉色有幾分古怪,像是不能理解她的所作所為:“一個不相干的人,也值得娘娘為此奔走,就沒想過,我將娘娘拒之門外,甚至激怒陛下,令陛下為我sharen呢?”
“鄭娘子是當母親的人,一個母親,定然是不愿身負血債,禍及子女的。”
鄭蘭漪沉默好久,看了芊芊一眼,不由得贊嘆她洞察人心的能力。
“不錯。為了與知還的孩子,我只能……”鄭蘭漪苦笑,又說,“娘娘這樣大度,倒是出乎臣婦的意料。”
竟能在發生了這一樁樁一件件后,不撒潑不抱怨,情緒穩定,勸和夫君與別的女人。
“若說我對你無半分嫉妒,想來你也是不信的,”芊芊笑笑,眼里有明媚的生機,煥發出驚人的神采,“只是又有什么用呢?事實已成定局,無論如何,只能接受。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中原有一首詩這么寫。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近日讀到,只覺詩中女子的豁達和開朗深深感染了她。
曾幾何時,也有過那樣純粹的愿望——要是能夠嫁給心上的郎君,這一生也就滿足了,即使被無情地休棄,也絕不后悔。
“這段感情里我們相互愛過,即便他的那一份是假的,是我的一廂情愿……可只要留給我的記憶是真的就夠了。我沒有遺憾。”
“要說有,便是那個孩子……”
鄭蘭漪眸光微動。
同為人母,只當是說得她聯想到了自身,芊芊也沒多想,為了安她的心還是選擇將心底里的籌謀說出:
“我與他緣分已盡。若是有所顧慮……鄭娘子,不必介意我的存在。我擇日便會離開,永生永世不再踏入這個傷心地。”
“你想走?”
“嗯。這座鄴城終歸不如大山里自由自在。”
鄭蘭漪遲疑片刻,似乎想說,一進宮門深似海。哪能走的那么容易?況且,宮中守衛森嚴如鐵桶一般,除非求得圣旨,否則插翅也難逃。
卻沒有多問,而是帶著點惆悵地微微嘆息:“你還有能回去的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