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珠沉玉碎,也覆水難收。
可是他們之間有那樣多的陰影,那樣多的錯誤,她為了那點自尊,只能假裝了斷,假裝不愛。
卻被看見了。全都被他看見了。
強撐的體面,如雞蛋殼般一點點裂在他冷淡審視的目光下。
“不是將朕的發給出去了么。”她聽見他問。
她這樣的恐懼,慌亂,如驚弓之鳥,忍不住后退,差點踩到長長的裙子絆倒,踉蹌不得。
他卻偏要逼問出什么似的,步子倏地抵近,薄荷氣息和陰影罩來:
“那這又是什么?”
謝不歸骨節分明的手攥著那綹長發。
因她幼時貪玩,經常曬日光,頭發黑中泛棕,而他的要更黑、長度也更長些,是以一眼就認出這是他的發。
嘴上說給出去了的東西,卻還私心留下,烏黑的幾縷,纏繞在他白皙干凈的指間,明晃晃地昭告天下,她心中除不凈的情思。
他眼中是什么情緒,是怒?是嘲?還是一絲絲的……憐憫。
她便是害怕他的憐憫,才不想叫他看見這燈,看見這燈中的長發。
她寧愿他們相看兩厭,或他認為他們是相看兩厭的。
“……你笑我吧。”
就這么泄干凈了全部的力氣,她重重地嘆出一口氣,不卑不亢迎向他的眸,倔意盈滿眉尖,始終不肯服軟:
“謝不歸。你若覺得可笑,便笑吧。”
他忽然就狠擰了眉。
景福說:“陛下,這綢上……有字。”
“念。”
他一聲落下,似要徹底剝除她最后一絲偽裝,叫她心事赤裸于人前。霎那間,她臉上血色盡褪,白得像要碎掉。
景福照做,淡藍色的綢在他手中緩緩張開,其上猩紅字跡隱隱,竟是以鮮血寫就,觸目驚心: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
“一愿吾早逝之女,來世得投良善之家,父母慈愛,得享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