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蘭漪居高臨下地看著。
直到奶娘斷氣,她這才斂了斂裙子,快步走了出去,聲淚俱下地喊著:
“來人,來人啊……”
迎面撞上白露,她渾身顫抖,垂淚道:
“白露,快,快去請陛下。”
“就說——有人要謀害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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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獄,刑室
一片繡著龍紋的衣袍長及垂地,謝不歸烏發白衣,端坐太師椅中,身后是一道濺滿血跡的墻壁。
那墻壁繪制的,乃是阿鼻地獄中,百鬼相互殘殺的景象。
它們甚至多半只是初具人形,身上長滿了一個一個的肉瘤,還有的則是畸形的怪胎,這些形狀各異的鬼物舉著兵器、法寶,打得昏天暗地、日月無光,有好幾只鬼打到最后,手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血肉模糊地融合在了一起。
郎君白衣金冠,容顏如玉,通身都是與此間格格不入的謫仙氣度,凜然不可侵犯。
卻仿佛下一刻就會有千萬只猙獰的鬼手從墻壁里張牙舞爪地伸出。
遮住他的眼。
捂住他的口、鼻。
拽住他的手和腳,拖進那深不見底的無間地獄。
“慈心上人,告訴朕,你的師弟在何處。”
清冷動聽的嗓音徐徐響起,伴隨著鐵鏈的碰撞聲與滴水的回音,無端的詭異凄涼。
慈心上人的法號中有一個慈字,性情卻暴烈無比,他面容剛毅,眉宇間常年鎖著一股難以平息的怒氣,那一襲僧袍早就被扒了個干干凈凈,赤裸著肌肉鼓脹的上身,脖子上掛著一串大大的佛珠,和鐵制的鐐銬碰撞在一起,每顆佛珠上都沾著鮮血和穢物。
“謝凈生!那是你的生身父親!你竟敢弒殺親父,喪盡天良,罪大惡極!你早已被仇恨蒙蔽,你所行的惡定會引你下地獄!”
和尚厲聲叱責,鮮血和吐沫橫飛,卻濺不到男人身上分毫,他們之間的距離經過了精心的估算。謝不歸喜凈,不會容忍身上出現半點不潔。
皇帝眼珠沉靜,如同兩丸浸在涼水中的黑珍珠,嘴角緩緩地向著兩邊提起,饒有興致地看著和尚,似毫不在乎他滿嘴的詛咒,更不在乎自己今后的命運。
他淡淡一揮手,一直等在陰暗處的獄卒便提著鐵鉗,大步上前,繼續給和尚用起刑來。
地牢里再度響起了和尚的痛呼聲,只是這慘痛的呼喊聲,不一會兒卻變成了凄厲高亢的大笑:
“謝氏小兒,我在地獄里等你,我等著你哈哈哈……”
聽到這句話,皇帝終于有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