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骸遍地,斷劍殘甲散落一地,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結束的廝殺。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回倒是有人形了——一襲雪白的罩紗輕盈飄逸,腳上穿著一雙精致的銀色蝴蝶釘珠鞋,衣袂飄飄,雪衣若飛。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想起來了。
這是她白龍脊學成之后,游歷山川、行醫濟世的那幾年。
那時,中原人稱她為“鬼燈雪女”。
因為她總是身著一襲白衣,帶著一只形同巨象的怪物,出現在死人聚集、陰氣彌漫之地——恰如古戰場,恰如亂葬崗。
她手提孤燈,騎著怪物,來去無蹤,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如鬼魅,如妖魔。
芊芊手上戴著蠶絲所制的珍珠白護手,這護手用特殊的藥水浸過,不論怎么使用,都可以不染污穢,潔白如新。
她在尸骸中一具一具地翻找,尋找適合“蠱種”生存的尸身,來孵化她的蠱種。
這些死去的士兵,要么被風沙掩埋,要么被禿鷲啄食,再沒有其他的歸宿。
倒不如物盡其用,孵化蠱種,救更多的人。
然而,這個身體似乎并不完全受她的意志控制。
與其說芊芊夢到自己回到了過去,倒不如說是她在看著腦海深處的一段記憶在眼前重現。
是的,直到此刻她才想起來,這是曾經切實發生過的事。
再度翻過一具尸體,身邊的大塊頭發出一聲低低的嗚鳴。
還有人活著。
少女靠近了那個還有氣息的士兵,俯下身,提燈照亮了他的臉龐。
他臉上臟兮兮的被血污覆蓋,看不清五官本來的樣子。
但觀察皮膚的狀態和肌肉的走勢可以斷定,他年紀不大,應該還是個少年。
她像是對待此前的那些瀕死之人一般冷淡地問他:
“你想活下去嗎?”
彼時的芊芊,并沒有什么醫者仁心的概念。她尊重每個人的意愿,若是有那一心求死之人,她是不會救的。
士兵滿是鮮血的睫毛一顫,緩緩睜開了眼。
一直作為局外人旁觀的芊芊在一瞬間,認出了這個士兵,是誰。
正是那個在夢中保護她的孩子,如今已經長大成人,抽條成了纖細的少年郎。卻滿身傷痕,氣息奄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