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忌諱那個(gè)克妻的傳言。
好好的兩個(gè)媳婦進(jìn)門,夫妻之間從不紅臉也無閑話,頭一個(gè)倒還留了幾年,第二個(gè)生下孩子不到三日就去了,她也害怕,害怕真把夏芙迎過來,又一語成讖,是以左右為難。
哪知夏芙還是沒了,還死得那樣絕那樣慘,以至于后來再有人給程明昱做媒,她老人家都一口回絕。
“如今看著你,祖母是既歡喜又難受,歡喜的是你總算回來了,難受的是終究苦了你娘。”
祖孫倆對著摸了一晌淚,程亦安突然好奇問她,“祖母,您見過我娘是嗎,她生得什么摸樣?”
這話又問到老太君痛處。
程明昱膝下四個(gè)孩子,沒有一個(gè)孩子知道娘親的模樣。
她瞥向一側(cè)的程明昱,果然原先還算從容的男人,這會(huì)子突然入了定,連著修長的背影也透著蕭索。
老太君抹著淚笑道,“祖母眼神不好,不大記得了就不知道有人還記不記得。”
程亦安后知后覺失言,回首悄悄看了一眼父親。
程明昱對老太太的話置若罔聞,神色平靜起身,“母親陪安安說會(huì)兒話,兒子還有些事料理。”
程亦安起身目送他出門,待他腳步聲遠(yuǎn)去,老太君忽然一把將她摟入懷里,神神秘秘道,
“我怎么不記得,你娘生得一個(gè)大美人,把我們程家其余各房的媳婦都比下去了,我能不喜歡么,你要問什么摸樣,那我告訴你,你與她像了七成,連性子都是像的,生得文文弱弱,眼神里像淌著秋水,看一眼心都要化了。”
至于程亦安另外那三分,自然是像了程明昱。
哪怕是三分,她也是三個(gè)女兒中最像程明昱那個(gè)。
撿著爹娘最好的長。
“你哥哥姐姐都是我膝下養(yǎng)大的,唯獨(dú)你,祖母虧欠著,往后我偏疼你些,他們也說不得什么。”
程明昱出去大概不到半刻鐘吧,便著人來請程亦安,
“家主請姑奶奶過去,說是帶您去瞧瞧院子。”
老太君沒留她,“去吧,你爹寶貝著那院子,給你精挑細(xì)選的,留到而今,那么大方的人,就這個(gè)地兒不許任何人進(jìn)去。”
當(dāng)年她那外孫女來程家住,瞧中了地兒,東西都搬進(jìn)去了,程明昱鐵青著臉讓人挪了出來,連著那些下人均被仗責(zé),從此再無人敢打這院子的主意。
程亦安退了出來,跟著老嬤嬤往東面去,程家南府住了好幾房的族人,但同樣大的地兒卻只住了長房一脈,而長房內(nèi),老太太膝下的三個(gè)兒子,老二和老三住在西苑,整個(gè)東苑全部是程明昱一支的。
老太君住在程府中軸線的正院,程明昱沒有妻子,向來住在前院的書房,東苑的正院如今住的是程亦彥夫婦,其余共有十幾個(gè)院落,其中最大的一間給了長女程亦歆,程亦喬挑了離老太太最近的和春園,那時(shí)程亦安還在南府,私下程明昱替她擇定景致最為秀麗的頤寧苑,就連頤寧二字也是照著她名兒取的。
程亦安穿過一道幽長的長廊,邁過一片花房,來到一處清流之地,只覺香馥撲鼻,一股細(xì)細(xì)密密的熱浪纏繞而來,身上那股寒意頓時(shí)消卻,連著眉目也不自禁舒展開。
程亦安記得北府依山而筑,山上有地?zé)幔咸暮笤鹤永锞陀幸惶帨厝饺张菀慌菔娼罱夥ρ幽暌鎵邸?/p>
程明昱就在白玉石拱橋處等著,聽到腳步聲,知道她來了,回眸朝程亦安招手。
父女倆過橋穿過花園的石徑,來到頤寧苑前,已近黃昏,三兩仆人搭著梯子正在掛燈盞,上一盞羊角宮燈,下一盞宮紗絹畫燈,還有些許琉璃燈懸掛在遠(yuǎn)近的樹枝,上下爭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