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倏忽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陸栩生去江南于自己更有利,但他更擔心陸栩生年輕氣盛,劍走偏鋒,惹怒豪強適得其反,但如果有長公主坐鎮(zhèn),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局面就不一樣了。
皇帝第一次覺得這個提議有那么一點吸引力。
長公主見皇帝已有動搖的跡象,立即拿出自己的殺手锏。
“只要皇兄答應(yīng),不讓程明昱南下,從今往后,臣妹再也不纏著他了。”
一陣強風順著御書房的窗欞縫里灌進來,掀起長公主迤邐的衣擺,她像是跪坐蓮臺的觀音,眉目無悲無喜,巋然不動。
皇帝無比震驚地看著她,不可置信問,
“明瀾你此話當真?”
要知道,都察院每日彈劾長公主的折子,不說一百封也有十來封,程明昱為了避開長公主,能不去的地兒不去,能不赴的宴席也不赴,就連他這個皇帝也不知替她收拾了多少爛攤子。
而現(xiàn)在,她說要放手。
皇帝都不敢相信。
三十年,三十年的執(zhí)念一旦深入骨髓里,想要拔出來,無異于挫皮拔骨。
長公主說到這里,神色很是恍惚,臉上掛著極輕的笑意,像是在說夢話,
“是啊,君子一諾,駟馬難追,我雖不是君子,卻也有一句算一句,只要您答應(yīng)我的請求,從此我放下他”
她知道不給出足夠有吸引力的條件,皇兄不會允諾。
皇帝看著她落寞的樣子,沉默良久。
想她三十年如一日,心心念念那個男人求而不得,到今日還是為了他選擇放下,皇帝心疼又心痛。
她一個人的兵荒馬亂,程明昱知道嗎?
知道又如何?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不過,明瀾終于舍得放下,皇帝是樂見其成的。
“你回去,你的提議,朕會仔細思量。”
皇帝目送長公主走遠,望著奉天殿前輝煌的官署區(qū)出神,內(nèi)侍見風一陣陣往皇帝面門撲,小心翼翼提醒,“陛下,文華殿那邊還吵著呢,劉掌印請您過去。”
皇帝這才頷首,慢騰騰搭著內(nèi)侍的手,往文華殿去。
行至正殿,卻發(fā)現(xiàn)方才還吵得不可開交的諸臣,眼下均鴉雀無聲。
皇帝看著龍椅旁的劉喜問道,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