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昱嘲笑道,“王公就是王公,年紀比別人大一些,臉皮也比旁人厚一些,將無恥說得這般冠冕堂皇。”
王太爺對于他這一套完全不當回事,“行了,明昱,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今日請明昱來是有一事相求。”
“哦?”程明昱神色深凝,問道,“何事?”
王太爺從袖下又掏出一道圣旨,這次的圣旨是明黃色的,已蓋好太后印璽,他遙遙朝程明昱擺了擺,正色道,
“明昱,皇帝無道,違背當初登基的誓言,一意孤行妄圖廢太子改立寧王,而今太后娘娘下旨,意在撥亂反正,扶太子登位,孔閣老已在上頭簽押,只要明昱您這位內閣首輔簽發,那么這道詔書便可頒行四海,昭告天下了。”
自古以來,太后懿旨在先,宰相署名在后,這樣冊立新君的詔書是能被朝廷并四海認可的。而史書上,亂臣賊子威逼太后下旨改立新君的前車更是比比皆是,所以只要程明昱蓋印簽字,這份詔書便生效。王太爺這一招不可謂不妙。
程明昱聽完這席話,沒有任何意外。
從他聽說程亦安被挾持開始,他就知道王太爺這是沖他而來。
程明昱忽然覺得好笑,
“王公,即便程某簽署這份懿旨,你憑什么認為陛下會甘愿退位呢?”
王老太爺知道程明昱這是在打聽他下一步部署,他捋須失笑道,“這些明昱就不用擔心了,只要你簽署,不僅你女兒的性命得保,我依舊在太子跟前保你內閣閣老之位,你程家照舊風光無極,明昱呀,你們程家一向不參與黨爭,無論哪方勝敗,于你而言并不損失什么,你就不要猶豫了。”
程明昱聞言從xiong膛震出幾分冷笑,“你既然知曉我們程家從不參與黨爭,就不該提這個要求。”
“金鑾殿上坐的是哪位,我程明昱就效忠哪一位,詔書由太后所擬,再由我和孔云杰署名,又是為了逼陛下退位,我程明昱不就是響當當的太子黨了么?程家祖訓不干預黨爭,四海投至程家門下的士子官宦無不是沖著這一處來的,程某若失信于人,程家往后無法在中間派立足,你今日不僅是要拿我內閣首輔的印信,也是想毀了我程明昱的信譽,進而讓程氏門下土崩瓦解。”
一旦程明昱失信,參與黨爭后,那些攀附過來的家族紛紛會對他報以質疑,那些尋求庇護的官宦也不會再輕易選擇程家,程家將與其他大族沒有任何區別,他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程氏關戶網也將逐漸崩潰。程氏家族將不再屹立不倒。
更重要的是,程明昱之所以將這條規矩視為鐵律,就是想借著這面旗幟不斷壯大純臣的隊伍,為大晉朝廷保留最堅實的基礎,哪怕朝代更迭,依舊有一群人時時刻刻為朝廷效力,為百姓謀福。
“所以,今日這份詔書,程某沒法簽押。”
王老太爺臉色頓時一寒,抬手指著對面的程亦安,“程明昱,你不顧你女兒的性命了?”
程明昱甚至沒往程亦安看了一眼,他面露無奈,
“王公,我程明昱忝居內閣首輔之位,身上背負江山社稷,也背負整個程氏家族的前程,若是今日受你威脅,我便是棄江山,棄大義于不顧,我將是千古罪人。至于我女兒”
程明昱深深閉上眼,“若王公愿意,程某愿以身相換,換我做王公的人質,還她自由。”
天已徹底黑了,暮雨初停,院子里shi漉漉的一片,為了方便侍衛狙擊,下人只在正廳的廊廡和程明昱所在的穿堂各點了一盞燈,時不時有消息遞過來,說是城中四處有歹人作亂,各兵馬司調集人手到處平亂,王家顯然早有預謀,下了一盤大棋。
這時,一名暗衛進了陸府,悄悄來到程明昱跟前低聲道,
“家主,寧王府被亂民襲擊。”
程明昱眸光一閃,定定看了王老太爺一眼,
“王公真是好手段。”
王老太爺便知程明昱已經得到消息了,他放聲一笑,
“明昱啊,這叫大勢所趨。”
王并賢在進京的途中已經布好了今日之局。
整個局其實很簡單,大繁化簡,抓住兩個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