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平看了看身邊掛著工作證,身上的制服背面還寫了“酆都服務(wù)”四個大字的鬼差,不由感慨,死在新時代,連陰曹地府都和古代怪志小說里寫的不一樣了。黃泉路已經(jīng)不是阡陌小道,而是鋪設(shè)地整整齊齊的柏油馬路,路上的鬼都排列有序地飄著,路兩旁的彼岸花也種植地整整齊齊,還有個老頭在拿著水管給它們統(tǒng)一澆水,忽略掉血色的天空,這里看起來同現(xiàn)世沒有太大區(qū)別。
鬼差把馮平帶到了三座橋邊,指了指離他們最近的那座,說:“上這一座排隊,喝了湯就走吧?!?/p>
馮平看了看眼前鋼筋混凝土堆疊而成的橋,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和傳說中的奈何橋也差得未免有些太多了吧?然后他又突然想起來了很重要的事情,于是朝鬼差詢問道:“就這樣直接上橋喝孟婆湯?不需要判官審審嗎?”
大概是詢問這個問題的鬼太多了,鬼差頗沒耐心地解釋道:“醒醒吧大哥,這都什么時代了,從你死開始,你的生平資料就直接傳輸給四位判官大人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審判完畢了,你可以投胎去了?!?/p>
然后鬼差又小聲嘟噥了一句:“早都提議派個人上去寫本書,將酆都的新面貌向活人展示一下,兩位鬼使效率也太低,到現(xiàn)在還沒安排好。”
馮平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奈何橋,不知道排了多久,才依稀看見橋的中間有個穿著洋裝正在盛粥的少女,少女身邊還站著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男人,正瞇著眼靠在橋邊的圍欄上同女子說話。
“謝必安,你堂堂白鬼使,怎么這么閑?你看看八爺,同樣是鬼使,八爺都不閑得往我這兒跑。”少女將勺子一扔,直直地砸向了謝必安的腦門。
謝必安依舊笑瞇瞇地,也沒有躲,隨手一接,將勺子穩(wěn)穩(wěn)地拿在了手中,然后朝少女遞了過去,說:“孟姜女,老老實實熬你的湯吧。我也不想這么閑的,不過現(xiàn)在實行了信息化流水線勾魂,各鬼差通過app指示收魂,除了罪大惡極的鬼需要我和八爺親自抓,其余的都交給了手下的小鬼。說實話,現(xiàn)在的鬼都成不了氣候了,這邊人還沒死透,那邊鬼差為了搶業(yè)務(wù)都圍滿人家床邊三圈了,新死的鬼都渾渾噩噩地,哪里還來得及興風(fēng)作浪修成厲鬼?!?/p>
馮平走到兩人身邊時,恰巧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心想反正都死了,也犯不著再畏畏縮縮,于是張口將自己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請問,您就是傳說中的孟婆吧?傳說里您是個老太太……”
“老你個奶奶。”孟姜女眉頭一蹙,伸出食指朝謝必安戳道,“都怪你,派上去的什么鬼,到處朝凡人胡亂編排我?!?/p>
“不怪我,誰教你那天沒梳妝,讓那鬼吏瞧了去,到現(xiàn)在他都以為你是個老太太?!敝x必安見孟姜女只顧著瞪自己忘記了盛湯,于是拿過她的勺子,給馮平舀了一碗。
馮平接過湯,正要喝,又突然停了下來,繼續(xù)問道:“我生前聽說白鬼使是吊死的,所以……”
話音未落,謝必安就張開了嘴,伸出了長長的舌頭。
“七爺長得俊,也注重形象,平日里都將舌頭收在嘴里,輕易不露出來的?!泵辖畵尨鸬?。
“那……一見生財呢?”馮平問。
謝必安瞇著眼,從西裝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條黑色的手帕,上面用白色小篆寫了四個大字“一見生財”,然后又將手帕翻了過來,另一面上寫著“你也來了”四字。不等馮平再開口,謝必安便朝他咧了咧嘴:“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沒有的話快點喝湯走人?!?/p>
別看謝必安是笑著的,卻笑得讓馮平心中發(fā)毛,于是他再不敢言語,猛地干了一碗孟婆湯,然后又迷迷糊糊地上路了。
“哎,每次都是這個鬼,問東問西的,我都見他十多次了。求他下輩子別再問了?!瘪T平走后,孟姜女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
謝必安剛要接話,身后便傳來了頗有磁性的男聲:“七爺,怎么又在橋上和孟姜女閑聊?”
謝必安不用扭頭看也知道來人是誰,依舊將眼咪成一條縫,笑著說:“八爺不是在同馬面一起在吃酒嗎,怎么有空跑來奈何橋找我?”
如果這時你斗膽仔細觀察一下謝必安,一定會發(fā)現(xiàn)七爺此刻的笑容比剛才更加燦爛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