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品八功德水,用的是昆侖雪菊、寧夏枸杞、廣東無花果燉煮,清鮮甜美,光照可見琉璃缽底的卍字花紋。
主食金粟禪飯,用的山西沁州黃小米、南海椰肉碎、西域葡萄干,用竹筒蒸制,開筒時異香滿室。
靈機法師并沒有多余的客氣,對菜品贊不絕口,一連吃了兩碗金粟禪飯,親題“一粟一世界,一湯一菩提”于素絹,賜予素心禪院。甚至還特意叮囑將剩余菜飯打包,帶回去可分施薦福寺老年僧眾。
午膳之后,郡主雙手捧出了一個紫檀經(jīng)匣,內(nèi)盛一片貝葉經(jīng),說是當年玄奘法師從天竺帶回,僅有三頁,夾在其譯經(jīng)手稿中,后流散民間,眼前的這一片便是這三中之一。
圣僧捧起細看,指尖懸停于貝葉上方三寸,不敢輕觸——因佛門有“經(jīng)葉如佛面”之說。只見那貝葉葉脈天然形成細密紋路,如梵網(wǎng)般交織,以西域金粉混合青稞膠調(diào)成墨,用孔雀翎筆書寫,字跡歷久彌新;光照之下,經(jīng)文閃爍微光,如佛前長明燈映照。
細看之下發(fā)現(xiàn)葉緣有一處極小的血漬,據(jù)傳為玄奘當年割指滴血,為經(jīng)卷開光時所留,圣僧合十長嘆:“此葉渡流沙而來,今入此苑,莫非前緣?”
郡主笑著問:“法師可還覺得此禮太重?”
法師答:“葉上金字原是空,千年只待一陣風。今日風從長安起,吹過雁塔
午時三刻,玉城引領(lǐng)了靈機法師來到禪心佛氣的菩提苑,先在暖閣小慈航中坐下,奉上了終南山泉水煮的蒙頂石花茶,請法師品茶、稍事休息。
然后,玉城在無垢閣內(nèi)的藍田玉八瓣蓮池中調(diào)好了水,泉水流動時,池底陰刻的《心經(jīng)》字跡隨波浮動。接下來投放了特配的“五智甘露散”藥包,內(nèi)盛沉香、白檀、肉蔻、雪蓮、菩提葉,草木清新遇熱水緩緩釋出。
準備停當之后,玉城捧著以終南山葛麻織就的素紗禪衣和巾角繡了小雁塔剪影的天竺棉禪巾放下,“請大師更衣沐浴,小人就在外面候著,隨時恭候!”
靈機法師哦了一聲,“怎的施主不與貧僧一起嗎?”
玉城趕緊解釋道:“圣僧法體如琉璃無暇,我等俗世塵垢不敢造次!更何況這溫泉能洗形骸之穢,就怕弟子心火太盛——反污了這一池功德水?!?/p>
靈機法師哈哈一笑,“無妨無妨!貧僧一副臭皮囊而已,只是別浪費了這一池功德水才好!”說著大大方方地脫了衣服,也沒換上素紗禪衣,就這么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地步入了蓮池之中。
玉城只敢偷偷瞄了下圣僧的背影,白皙清瘦、筋肉分明,倒是那屁股渾圓豐彈,心下念了幾聲罪過罪過,趕緊也脫了衣服赤條條邁進了池中。
午時陽光透過玉窗欞,在池面投射出小雁塔剪影,隨水波搖曳如“雁塔晨鐘”幻象。
靈機法師正結(jié)跏趺坐于池中,閉著雙眼,溫泉水剛好漫至xiong口,恰如“醍醐灌頂”之喻。水霧中,睫毛垂落時如古寺檐角的風鐸,掛著細碎水珠;眉心那點朱砂戒疤如血珠凝露,隨蒸騰熱氣忽明忽暗。水珠沿鼻梁滑落,途經(jīng)時竟分岔繞行——像是怕驚擾了這尊肉身佛的禪定。
玉城又偷偷瞄了法師正面的身體,還是白皙清瘦,肋骨隱約可見,水面下的兩腿之間與凡夫俗子也并無不同,白中透粉,似乎長短適中。
靈機法師忽地一睜眼,贊道:“便是那洛陽白馬寺的‘浴佛池’,也比不得這菩提苑三分禪意啊!”
玉城耳中聽著,心里默默記著,圣僧今日說過的每一句贊嘆話,未來都將廣泛傳播于每一個來過、沒來過的信眾之中,這便是湯苑最好的活招牌!
經(jīng)過之前的贖罪之舉,再加上近些時日為了湯苑開業(yè)嘔心瀝血,此刻玉城對于圣僧實在是沒有多余一絲的邪念和覬覦,但心頭想起一個問題,便向法師請教:“古代圣人常說存天理,滅人欲,所以人欲是罪惡的嗎?”
“人欲如火,佛心如泉?!狈◣熚⑽⒈犻_眼,用指尖輕撥溫泉水,水珠懸于指端,映著日光,似琉璃明滅?!笆廊宋酚缁鸱偕恚瑓s不知——火亦能暖身,泉亦能溺人?!?/p>
法師手掌翻下,指端的水珠墜入池中,漣漪蕩開,“饑來吃飯,困來眠,是欲否?若無此欲,誰證菩提?”
法師輕攪水面,《心經(jīng)》字跡浮沉,“照見五蘊皆空”一句恰好現(xiàn)于二人之間。
“冷熱是欲,泡與不泡是執(zhí)。貧僧此刻浴佛泉,與你此刻問人欲,哪個更貪?”
言罷閉目,低眉含笑,唯余水霧氣繚繞如香云。
說實話,玉城聽的也是云里霧里,也無暇深究法師口中的人欲到底是善是惡,只是不甘心,接著又問:“那圣僧修煉到如此境界,還有人欲嗎?我的意思是。。。大師您還這么年輕,比我也不過就大幾歲,平日里誦經(jīng)修行,想法上可以自持,但身體上。。。比如說睡夢中。。。之類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