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京都大家族的常態。從來都是表面一團和氣,背后刀刀見血。他是長房長孫,本該是家族當仁不讓的繼承人。父親早逝,母親勢弱,爺爺的心早就偏到了后娶的那位和她所出的二叔那邊。而爺爺續娶的那位二奶奶,手腕了得,幾十年如一日的枕頭風吹下來,早已讓爺爺的心偏到了太平洋。最終,二叔抓住他一個不算大的“錯處”,借題發揮,將他發配到這滬市灘,美其名曰“緊跟國家政策,開拓新科技經濟前沿陣地”。實則就是流放,二房要徹底將他擠出權力核心。
他那個好二叔,顯然沒打算就此收手。把他趕出權力核心的京都,流放到滬市還不夠,還要趕盡殺絕,徹底斷絕他東山再起的可能。宏杰,就是懸在他頭頂的利劍。
若有機會,他自然也不會對二房心慈手軟。
空調開的太冷太悶,他走到窗邊,想推開窗透透氣,讓窗外白天未散的熱意驅散心頭的冰涼。手指剛觸到冰涼的窗框,目光卻在不經意間向下掃去。
然后,他的動作徹底僵住了。
是她。
江賢宇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這個露臺的位置,正對著休息室窗戶。
她帶著一張顧涵的臉,今天第二次出現在他面前。
宏杰剛出現,這個女孩就帶著一張顧涵的臉出現在他公司,這絕不是巧合。
他應該立刻馬上讓她消失。
因為顧涵已經死了。
死在五年前,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五年前,萬云破產的噩耗傳來,顧涵執意搭乘私人飛機回國。結果呢?飛機失事,尸骨無存。那個驕傲明亮、像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般的顧涵,最終燒成了太平洋上空的一縷青煙。
國內多方消息給她示警,萬云破產疑點重重,留在國外尚有轉圜余地,一旦回國,沒人能護住她。
她的父親顧萬云,就在這棟大樓的頂層,縱身一躍,結束了一切。以顧涵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不回來?她從來都是那樣,固執,魯莽,絕不服輸。
絕不會像樓下這個女孩一樣,脆弱無聲的趴在欄桿上哭泣。
露臺昏暗的光線模糊了細節,卻更凸顯了她側臉驚人的線條:纖細脆弱的頸項,挺翹的鼻尖,捂著嘴無聲的抽噎,微微顫抖的肩頭浸透了委屈和絕望,帶著脆弱易碎的美麗,狠狠攥住了他的心。
關于張招娣的資料,早已詳盡地躺在他的郵箱里。從招聘簡歷,到她為數不多的過往。身世普通,一個典型的粵東重男輕女家庭的犧牲品而已。
照片很少,最早的一張是十五歲辦身份證時的登記照。照片上的少女青澀未褪,卻已能窺見驚人的美貌,對著鏡頭露出一個略顯拘謹的笑容,像一朵不染纖塵的小白花。
和記憶深處顧涵少女時代的模樣,幾乎重迭。
資料顯示,她做過餐館服務員,頂著烈日發過傳單,在流水線上機械地重復動作,都是些底層人的體力活。所以,她才如此珍惜這份相對安穩的保潔工作,即使半夜躲在這骯臟的角落無聲哭泣,也要死死抓住這根稻草。
簡直是量身定制。
身世悲慘的女孩,酷似亡故的愛人,恰好出現在最焦頭爛額的時候,恰好在他面前受盡委屈,他就該沖冠一怒,英雄救美。那成杰為了對付他,還真是煞費苦心。
江賢宇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成杰這種只會撒錢挖墻腳的紈绔,他還沒放在眼里。除了揮舞著鈔票挖人墻角,他還能有什么真正的建樹?
留下她。
與其打草驚蛇,不如將計就計。留下這個顯而易見的“陷阱”,放在身邊,看看那成杰還能玩出什么花樣。看看這個叫張招娣的女孩,到底有幾分成色,背后又藏著多少算計。
絕不是因為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