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戚妜沒有立刻回答,而對方則仍然頗有興致地等待著。
平心而論,戚妜其實并不怎么喜歡眼前這個陰郁又古怪的俊秀少年。
但礙于帝赦元尊的面子,她還是很快調整好了狀態,繞過對方的問題反問道:“那九皇子穿著這一身黑袍,可會害怕長夜籠罩嗎?”
聽到這個回答,熒惑笑起來,可眼底里卻仍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見狀,白澤不由得皺起眉頭瞥了少年一眼,適時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走吧?!?/p>
于是戚妜便不再理會對方,只轉身跟著師父往回走,來到他平日里最愛待的一處觀景涼亭里。
剛坐下,接過侍女端遞過來的茶水還沒揭開杯蓋,白澤忽然說:“熒惑剛才……總之,別理他說的那些有的沒的話。那小子自打到我這里來就沒安生過,總是得想辦法給我弄出些大大小小的麻煩來才高興。保不齊他剛才就是故意逗你玩兩句,哄他自己高興罷了?!?/p>
沒想到師父會主動提起這個,戚妜有點意外,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您放心,我本來也沒往心里去……”說到這里,她頓了頓,終于還是忍不住問,“是帝赦元尊讓他來拜您為師的嗎?”
白澤嗯一聲,花白的眉毛仍然微微擰著:“也確如圣尊所言,是個極具天賦,根骨絕佳的好苗子,只不過……”
他說著,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地空白了一下,緊接著又完全收斂起來,只說:“算了,不提他了。倒是小阿戚你,這次忽然回來,恐怕不只是為了送這丹錦蓮花給為師吧?以往你送東西過來的時候,可沒自己不打一聲招呼地就跑回來,想來是遇到什么要緊事了才對?!?/p>
知道已經被看穿,戚妜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只將昨日告訴給斕彩的事又一模一樣地說給了白澤聽。
只不過比起斕彩的反常,白澤在聽她訴說的時候一直都表現得很平靜,只在聽到那個紅衣少年的時候,忽然揚了揚眉頭:“你看到他是個天生金瞳,眼帶紅紋的生靈?”
“是?!逼輮x端起茶杯喝一口,清甜濃郁的味道,是她一貫喜歡的,正好將她心頭那種細微的焦躁感澆滅。
沉默片刻后,白澤揭開面前的茶杯蓋。
繚繞的霧氣徐徐彌漫開,讓戚妜有點看不清他的具體眼神如何,只能聽到他用不變的調子說道:“你應該知道,凡是有著天生金瞳的生靈,都只會是與斕彩上主一樣,是自然誕生于天地間的神靈才會有。所以即使你是你阿母所生,也并非金瞳?!?/p>
“這點弟子是知曉的?!逼輮x回答。
“所以,你是想知道他的具體身份是嗎?”
這話讓戚妜心口微跳。
畢竟不管是對斕彩還是對白澤,她一直都是借口說那只是自己的一個夢境。而從常理來看,除非是極其精通占卜與語言之術的生靈,否則就算是再怪誕的夢境也并沒有什么值得過多考量的意義。
但奇怪的是,斕彩和白澤在聽完她的話后,卻都好像已經默認了她夢境里的一切是真的。而不是像她一開始預想的那樣,會直接安慰她,那只是一個夢而已,用不著想那么多。
這讓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到底問題出在哪里,只能試探性地問道:“所以,師父是覺得,我那個夢會成真嗎?”
白澤被她問得頓了頓,手里茶杯輕微搖晃一下,又很快恢復如常,只面不改色道:“夢會不會成真我不知道,但是既然你都已經跑來問我了,那我想必定是還發生了別的什么事讓你格外心有不安,所以才會來吧?!?/p>
確實。
戚妜垂眸看著杯子里倒映著天光云影的茶水,耳邊再次響起了云老那句詛咒般的話——“只有那些無論如何都一定會發生的,強烈的命運才會被映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