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對視她,漆黑眼睛盛著認真,落地窗外煙花閃爍,只在他眼底倒映更加悲涼的苦笑:“我去學(xué),給我點時間好嗎?”
想了想,似乎怕她連這樣的懇求都拒絕,澀然道:“你知道,我學(xué)東西很快的?!?/p>
楊滄站在桌邊,望了他幾秒,抱臂坐下,并不接他的筷子。
周軒視線從她冷淡的臉移開,將筷子放到她身前的碗碟上,抱著楊霧在相鄰的凳子坐下。
“去對面?!彼龜Q眉。
在楊家,即便是寬大圓桌,也是三人各占一個點,每個人之間保持著近一米的距離。
周軒掃了眼桌那頭,搖頭:“太遠了?!?/p>
楊滄瞇眼,視線又變的危險,跟著周軒夾的西藍花喂到了她嘴邊,“炒的不重,是你愛吃的口感?!?/p>
“為什么在我不餓的時候想起了給我夾菜,為什么在我渴的時候卻還要我求你。”楊滄紅唇吐露悲傷,“周軒,錯過了你知不知道。”
她偏頭,冰涼如水的目光落向?qū)γ娴拇皯簟?/p>
黑暗的玻璃上,她的身邊是陪伴著她的周軒,他的懷里抱著乖巧孩子,一家三口安閑靜謐坐在一處吃飯,遠處煙花燦爛,鞭炮聲不斷。
最普通不過的除夕夜,曾經(jīng)是她最想要的,她不懂婚姻,只是懵懂的想這樣的家是她期待的。
“周軒,我會畏懼這種時刻,知道自己可能有機會擁有,汲汲營營一場空后,你再塞到我嘴邊,我會懷疑這是夾生的米飯,藏了蛀蟲的爛蘋果,白蟻咬嗜的空心大樹,所以……”
“別往回看,行嗎?”
夾著西藍花的手一抖,白皙如玉的手背青筋暴起,懸在空中的手指攥著輕輕兩根筷子卻被壓得發(fā)抖,像大石頭砸下把挺直的脊背終于壓塌。
細密的疼痛把周軒包裹,他不知道哪里痛,卻被鉆入心肺撕扯的疼痛揪扯到坐不住。
“他……對你好嗎?”
“是正常人的戀愛?!睏顪嬲f。
“好,我知道了?!敝苘幐┥?,像年久失修的機器,滯澀遲緩地把西藍花撿起來扔到垃圾桶,筷子點了點菜,強笑:“先吃飯吧,菜要涼了。”
楊滄始終未動筷子,抱過楊霧,看他一個人機械麻木地吃完了所有的飯菜。
打掃、清理,親了親楊霧的眉心,在新年的鐘聲還有一個小時到達時踏夜離開,他臉色糟糕的厲害,楊滄不得不問:“你的車呢?”
“我想走一走?!彼恢酪粋€人回那個冷清的小屋能做什么,整棟樓都沒什么人了,他想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連實驗報告都不大看得進去。
“隨你?!?/p>
楊滄不說什么,抱著孩子上樓。
過了會,她忽然跑下樓,從倉庫里翻出了她當初出差從南京帶回來反倒陰差陽錯求來的他的字。
新年馬上到來,就讓舊的一切都隨日歷撕掉。
黑暗街道上,周軒走在一盞盞路燈下,像踩著錯亂的黑白鍵盤往前走,肩頭陷入一明一暗的光影中,他的人生彈錯了幾個音符,樂譜便不奏成歌了。
奔跑過來的楊滄忽然慢了步伐,靜靜跟在他的身后,望著他的背影,忽然又想起了多年后重逢周軒的那個夜晚。
那時,因為萬齊枝和楊玉龍吵架不斷,她把那個保護她胳膊受傷的男人忘了,等空下來想起,她在一個清閑的黃昏開車進了清大,她甚至說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要來,只是在校園街頭看著那些青澀、稚嫩、單純的學(xué)生們,忽然失了興致,想到他可能也不過是這樣普通乏味的學(xué)生,便調(diào)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