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畫屏直截了當地說:“不關你的事。”紫袖小心翼翼道:“你們出喬木莊時,他身上有一個甲蟲,叫銀環兒,我……我得拿回來。”展畫屏道:“閑事休要再提。你若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瑣事,敢找我手底下人的麻煩,或是再進魔教去,怕是不大明智。”
紫袖見他二話不說只護著那青年,腔子里又酸起來,忍不住道:“至少讓我再去找你罷。”
展畫屏伸手拈起那封信,頭也不抬地說:“滾。”
“給你師父寫信?”杜瑤山站在廚房里道,“你說甚么?你師父?”
西樓朝他笑道:“我師父回來了。紫袖是來給我報信的。”
杜瑤山看他的笑容如此真實,記起紫袖來時他的神情,便知他說的是實話,雖不明就里,正要出言恭喜,西樓卻說:“我明日便走了。你若喜歡這院子,就住著罷,租金我交到了明年,到時候再來看你。”
杜瑤山只當自己聽岔了,問道:“你再說一遍?你……你去哪里?”西樓道:“我跟衙里打過了招呼,教頭不做了,我要回凌云山去。”
杜瑤山一時無言,又勉強道:“也是,你師父回來了。這里也不需要……”說罷搓了搓手,從廚房走出來。西樓道:“這些日子,多虧……你,你自己保重。”杜瑤山深深看了他一眼,扭頭便出了院門。
西樓自去收拾行李,直到夜里睡下,杜瑤山一直沒有回來。
次日清晨,西樓背了包袱,剛開了門,卻見杜瑤山正也從書房出來,站在院里看著他。
西樓道:“你回來了正好,我也不需鎖門了。”杜瑤山道:“還是鎖了好,走罷。”
西樓這才瞧見他拿著包袱,心知他不肯再住這里,便道:“也好,你本來在衙門就……”說到一半,忽然抬起頭來,直直盯著他。杜瑤山沒穿捕快的衣裳,只穿著件家常灰袍,滿面笑容,眼神如陽光般明亮。西樓喃喃地說:“你……你不會是……”
杜瑤山走到他面前說:“我賴上你了,行不行?你們山上若不要我,我就在林子里搭個木屋,砍柴打獵,自食其力。”
西樓怔怔地看著他,竟然張口結舌:“你……”
杜瑤山收了笑容,凝視著他的明眸,低聲道:“我不想一個人留下。你若果真拒絕,現在就說不要我跟著你,你說再也不見我,別給我留一絲兒念想才好。”
西樓低下頭,將面孔偏向一邊,久久盯著腳邊的地面。杜瑤山看他脖頸驀然繃緊了,把心一橫,拉住了他的手,啞著嗓子道:“別說,西樓,別說。我當真想投凌云派去。我當差當夠了,是我自己辭去差事的。”
西樓終于抬起頭來,忽然說:“那還不快走,在這里磨蹭甚么。”又粲然一笑,“我很開心。”
杜瑤山頓時又笑得露出了雪白的虎牙。
二人回到凌云派,杜瑤山住在紫袖房里,跟著西樓體驗了幾天做凌云弟子的滋味,頗為新鮮。這新鮮勁兒還沒過,便即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他站在凌云閣前的校場邊,看著面色不善的陸笑塵和何少昆,以及周圍諸門下弟子,內心輕輕一嘆。回山的路上,西樓向他講了紫袖在魔教見到展畫屏的事,杜瑤山驚詫得要跳起來,西樓卻叮囑他萬萬要保守秘密。就在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暗自將這份震驚消化凈盡時,西樓又進了凌云閣去,對陸笑塵道:“陸師叔,這個掌門的位子,我想坐一坐。”
山風勁吹,杜瑤山虛虛看著眾人的臉,回想著當時陸笑塵和何少昆的表情。他從未想到西樓會如此單刀直入,將這句話生生甩出來。他沒有做過任何門派的子弟,不曉得門派內爭奪掌門是甚么場面,只在池縣聽西樓和紫袖談起過,約略知道此處大權握在陸笑塵手里。來到凌云派不數日,也瞧得明明白白。彼時西樓一說要做掌門,何少昆便道:“費師弟,這件事還當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