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海棠憤憤道:“你說了算?!”見那人不答,面色忽現沮喪,輕聲道,“你果然說了算……那可要恭喜你了,我也該叫你一聲金掌院。”
紫袖看著那穿披風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語。從他第一句話出口,他便呆住了。
雖然那人不曾回頭,也看不清身姿,他卻認得那個聲音。本已暗自驚詫,聽聞遲海棠“金掌院”這三個字,無異于耳畔響起一陣驚雷。
他的確認得。
這金掌院不是別人,竟是金錯春。
金錯春居然是千帆院的掌院。紫袖心中不斷重復這一句話,頓覺混亂起來。金錯春沒有否認,他就是掌院!可他不是侍衛首領么?他不是江湖中人,怎么又成了千帆院的掌院?太多問題從他心中涌現,一時竟不知身在何方。
他暗暗掐一把大腿,強迫自己凝神,盯著金錯春的背影,要將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牢牢捉住。
“金掌院,”遲海棠打量著問道,“你從前的一對槍呢,不帶著么?”
“早就不用了,”金錯春道,“那種累贅,只會拖累我。”
遲海棠咬著牙道:“你為了當上掌院,果然不擇手段。”
金錯春欣然道:“舍棄日月槍,放棄槍法,才取了我師父的絕學。他以為我練不成,我偏偏練成了。”他頓了頓,像是笑著,“你半路逃走,自然不懂得,只有夠強,才能站著。”
“是你瞎了眼,”遲海棠道,“我既能逃出去,就比逃不走的強。”
金錯春歪頭看了看薛青松,又朝遲海棠道:“你雖然看起來不像女人,卻仍然是見識短淺。”
兩人夾槍帶棒,竟這樣敘起舊來。紫袖怔怔地看著,雖覺震撼,卻仍佩服遲海棠:她對著金錯春不漏一絲一毫口風,只像乍然重逢的對頭;薛青松也只像她沒甚么用的慫包丈夫,在一旁陪著婆娘。他知道兩人是在試探,面對這樣的對手,但凡出了岔子,必然前功盡棄;而遲海棠必然不滿足于只見到掌院一個,魔教需要知道更多。
只是他心中所想,比這還多得多。
隨著兩人的對話,像有無數閃電劃過他的腦海,他仿佛明白了許多事。
千帆院忽然開始追殺展畫屏,是因為金錯春想要他死;沒想到展畫屏悍勇過人,一路殺去,不但將他手下逐一去盡,還帶著魔教抓住了狐貍尾巴;同時遲海棠行事謹慎,連薛青松也注意得很,兩人一定是為了找到千帆院老巢所在,始終不曾暴露身份,因此金錯春不知道他們是魔教的人——
說不定……他心中猛地一跳,忽然在紛亂思緒中挑出來這樣一道線索:說不定,金錯春想殺展畫屏不假,卻并不知道此前的對手是魔教,展畫屏說的甚么“搶他們的生意”,至今或許并未被發現。說不定左右尊者既死,金錯春能料到是魔教所為,卻興許以為是展畫屏死里逃生之后實施報復,率領魔教反撲。
因為他身手了得,卻一直沒殺進五濁谷去。如果他的敵手太多,魔教掩藏得又深,說不定當真都還隔著一層。
紫袖的心輕輕顫動著,渾身都覺酸軟。
此前大伙兒都有不知道的事。
金錯春不知道魔教一直在找千帆院,只要遲海棠不露餡,他就仍舊不知道;而展畫屏不知道自己實打實算是金錯春的手下。
至于他自己,不知道金錯春就是千帆院的掌院,如今知道了,他領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