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樓一雙美目徑直掃將過來,明芳像是從沒聽過這等仙方妙藥,眼睛簡直比篝火還要亮了。杜瑤山老臉一紅,應(yīng)道:“那不是剛?cè)タh衙做捕快么,記不得那些官職,每日來來去去許多人,我也認(rèn)不過來。要記的事太多,只嫌自己記性不好忘得快,才打聽了去。”
西樓問:“吃了真管用?”
“吃了就……”杜瑤山平靜地說,“就總是忘了吃,最后終于把吃藥這回事忘了。”
一時無人說話,眾人面色如他一樣平靜,只有西樓嘴角掛著一抹難以覺察的笑意。杜瑤山拱手道:“想笑就笑罷,諸位。”
然而師門眾人仍然沒有笑,紫袖幾滴酒濺在下巴,低了頭去擦。西樓含笑道:“師父此前留下的功課,你也是整日里念叨。要早知道這件事,我也去求個方子,省得你記不住刀路變招,急得把自己房里窗扇都撞破了。”
杜瑤山擦汗道:“當(dāng)初王知縣聽說我瞎吃藥,氣得大罵一通,差點打我板子。”又正色道,“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多記一記,刀劍都是一練上手就好得多。”
紫袖贊同道:“對!各人自有不同。初時不懂,硬想做得好,難免要發(fā)急。”
明芳沉思半晌,轉(zhuǎn)向展畫屏問:“聽說師父剛來學(xué)武時,比旁人學(xué)得都快,那時自己心里在想些甚么?”
展畫屏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有朝一日能做第一劍客,橫掃江湖,名震天下。”他笑一笑又道,“剛學(xué)劍時,總免不了發(fā)幾回白日夢罷。”
明芳和西樓雞啄米一樣點頭,顯然深以為然,都這樣想過。杜瑤山專心練武以來也有同感,正想跟著吹捧幾句,只聽身旁一聲高叫:“我不是!”
紫袖嘻嘻一笑,舉起酒杯道:“我剛學(xué)武的時候,跑跳容易了些,從前沒去過的地方終于能去瞧瞧,就想著能把凌云山每一峰每一谷都玩?zhèn)€遍。”他笑得瞇起眼睛,說得豪氣干云,“那時候也畏懼師父考查功課,然而頂著雷霆重壓在外頭玩……另有一重心里沒底的快活!”
展畫屏半笑不笑去打量他,西樓已笑道:“我看你太高興,吃得不算多,喝了可不少了。”
杜瑤山沿著他目光望去,果見一旁酒器中少去大半,看幾人情狀,應(yīng)當(dāng)十有八九都進了紫袖肚里。
展畫屏從紫袖手中拿走酒盞,又道:“這幾人里頭,唯有你最懂偷懶。”
紫袖靠攏他身旁,臉頰擔(dān)在他的膝蓋,抱著他的腿慢慢地說:“我如今也用功的。”
明芳笑道:“這樣說我們也是不服,可不得比上一比了?”伸手抄起一旁長劍,又將截魄刀丟給杜瑤山,“來!”
杜瑤山正愁沒有時機展示所學(xué),當(dāng)即一躍而起,兩人在石洞外平坦空地斗了起來。火光將山中夜色映出一片暖意,刀劍叮當(dāng)交錯,偶爾一絲銀芒猶如寒星墜落。明芳一套別離劍、杜瑤山兩套刀法都練得熟了,此時有條不紊堪堪使出,斫削撥刺,叫人眼花繚亂。
紫袖倚著展畫屏的腿半坐,兩頰被跳動篝火渲染得有些泛紅。目光追逐著刀鋒劍影看得出神,手指卻悄悄爬上一旁的手,同他淺淺糾纏。
那二人練完一陣,氣喘吁吁走來,展畫屏便對明芳劍路加以點評,又敲敲紫袖頭殼問道:“你師弟功力如今怎樣?”
紫袖并未回頭,伸出三根手指朝身后比了比,又朝杜瑤山笑得寶光璀璨。
杜瑤山不明就里,問西樓道:“甚么意思?”
西樓沉吟道:“紫袖最熟悉的……那必然是罰跪的事了,大概是說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