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不以為意地撇嘴:“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會嚇唬我這個老太婆。”
隋懿突然有一點好奇她口中的“你們”還有誰。
婆婆這次沒沖里屋喊“臭小子”,她已經學會使用咖啡機,滿上一杯遞給隋懿,接著從柜臺里拿出一張名片大小的卡紙:“喏,滿五杯送一杯。”
隋懿把那張寫著“泉西小賣部至尊咖啡卡”的紙片正過來翻過去看了兩遍,哭笑不得道:“謝謝老板。”
婆婆一揮手:“別謝我,是臭小子做的。好好收著這張卡,還能喝四杯呢。”
距離演唱會只有不到一周,時間緊張,工作任務繁重,隋懿沒再有時間去小賣部買咖啡,漸漸把那張隨手揣在口袋里的手作咖啡卡忘到腦后。
轉眼便到演唱會當天,白天進行最后一次彩排,隋懿看著空蕩蕩的臺下,再過兩個小時,下面會坐滿觀眾。他不禁想,一萬個人里面會不會有他?他會不會聽到自己為他演奏的曲子?
然而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只能在腦中稍作停留,但凡深想,便會被撲面而來的后悔和自責壓得喘不過氣。
當年寧瀾孤身一人承受黑海,他見寧瀾沒有哭,便淺薄地認為他足夠堅強,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
那個時候,他不知道有些事情唯有設身處地才能體會。比如被視若珍寶的人拋棄時,有如冰涼的血液在身體中逆行的痛苦,以及身體在黑暗中不斷下墜,卻找不到落點的絕望。
那個時候,他沒有保護好寧瀾,最后的絕望也是他親手施與的。
所以,他連妄想寧瀾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資格都沒有。
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此時場外人頭攢動,炎熱的天氣完全沒有影響粉絲們散發熱情,清晨天還沒亮,就有各家站子在門口拉橫幅發應援。
寧瀾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兩只眼睛在外面,走到人群中還是有些緊張,周圍易拉寶橫幅上那人的臉都不敢多看,攔住一個從黃牛聚集區擠出來的一臉頹喪的妹子,壓低聲音問:“要票不?”
他思來想去,終于在一個小時前決定把這票賣了。
在屋里翻找十幾分鐘,才想起來把票隨手夾在書里。三年來他的記憶水平稍有回升,然而因為一直在用藥的關系,恢復到從前的過目不忘是沒有可能了,偶爾丟三落四,不影響正常生活,他已經很滿足。
被攔住的姑娘看他這身古怪裝束,匆匆扔下一句“不要”,就拔腿跑開。
寧瀾又問了幾個在黃牛堆里徘徊的妹子,她們都被他這在逃嫌犯似的打扮嚇得連連擺手。現在的黃牛業務水平極高,賣票都帶身份證明,還提供買票親自送進現場的一條龍服務,寧瀾跟他們比起來的確毫無優勢,畢竟他連身份證都不敢往外掏。
兜了一大圈票還在手上,寧瀾蹲在路牙邊思索,到底把票爛在手上,還是掏出身份證等著明天上頭條?
頭條標題他都想好了——aow前成員寧瀾現身隊長隋懿演唱會現場,化身黃牛賣票遭粉絲圍毆。
寧瀾在熱辣的太陽底下打了個寒顫,甩甩腦袋將這個可怕的念頭拋出腦海。
要不……自己進去算了?票這么貴,不聽白不聽。
這個念頭剛出現苗頭,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掐滅。
他不想見他,也不能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