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車轍聲,沈持出去一看,一個穿藕粉色繡荷葉斗篷的大姑娘恰好從馬車里下來,正是沈煌夫婦帶著沈月到了,他笑道:“爹娘,阿月,冷不冷,快進屋來?!?/p>
沈月看見沈持就要跑向他,被朱氏一把拉?。骸澳銈z都大了,雖是兄妹,卻也要克制知禮矜持些,免得去了京城叫人笑話?!?/p>
她聽說京城的規(guī)矩很多很多。
沈煌則看著沈持,意思是聽你娘的吧。
沈持笑笑:“娘,阿月還小,一家人無須拘束?!?/p>
人到了他不再耽擱,這就啟程。坐進馬車時,沈持笑笑:“阿月坐哥哥身邊吧?!?/p>
沈月歡快地挪過去挨著他坐。
從秦州府去京城一路上就順利多了,全是平坦的官道,黎明啟程,黃昏住宿,七八日功夫就看見京城的城樓了。
“到了京城,”沈持摸了沈月的頭說道:“哥哥想請個大夫給你看看病,好嗎?”
京城應當云集了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吧,指不定有神醫(yī)可以妙手回春治好沈月的啞病呢。
沈月看著沈持問:“得,不救,孟……夫子……嗎?”
沈持給她整理了一下手爐拿著取暖,鄭重地說道:“阿月,這件事先放在心里,好不好?!?/p>
……
京城,冬日的午后太陽西沉,像一顆掉在地上打碎了的雞蛋,蛋黃浸出來,把西邊的天空染上幾分昏黃。
大理寺中。
賀俊之坐在大理寺的書房中,他伸出手在書案上一抹,蒼白的指尖竟有一層細微的灰塵。
又好幾日沒進過書房了。他近來總是很忙。
他這會兒來到書房,不是為了讀書,而是……只是想遠離地牢的血腥氣,來這里聞一聞書香罷了。
“大人,”他的心腹,大理寺丞翁泉說道:“沈大人最晚這兩日就該進京向陛下復命了。”
賀俊之:“沈歸玉啊,他著實叫本官等得有些不耐煩。”
翁泉靠近他低聲說道:“這次,他跑不了的。”
賀俊之捏著手里的一塊玉佩把玩,忽然手一松,玉佩叮的一聲落在書案上,又被他撿起來,瞧著它說道:“他說的對,歷朝歷代酷吏如廁紙,皇帝用完就扔,張湯、郅都、杜周……哪一個有好下場。”
“他”,是王淵,他曾經(jīng)的父親。
“大人如今君恩正盛,”翁泉說道:“莫說喪氣話?!?/p>
賀俊之幽幽一笑:“你沒有聽說嗎?坊間都說本官是陛下的一把刀啊。”皇帝蕭敏愛他,離不開他。
翁泉搖著頭:“陛下離不開酷吏這把刀,咱們就給他重新找一把,等他用順手了,咱們也就神不知鬼不覺全身而退了。”
賀俊之拊掌大笑:“昌遠兄,你去鳳元樓訂上一桌酒席,等著給沈歸玉接風,本官還欠他一頓飯呢。”
昌遠是翁泉的字。
十二月二十一日,
民間祭灶君的前兩天,沈持一家抵達京城的城門外。挑開簾子看到巍峨高大的京城城樓,他心中倏然生出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