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大事,”黃姓說書人唏噓道:“朝廷要捂嘴的,怪不得杭州府沒有聽說,”他話鋒一轉:“紙包里包不住火,這兒早問會聽到風聲,這樣一來,你就更不用急著離開杭州府了,說不定多等幾日,生絲的價格就上來了?!?/p>
陳世儀聽了他的話之后又嘆氣:“我何嘗不明白這個,只是,我手里的那批生絲,原本是去年濟南等地災荒的時候向錢莊借錢囤的,就是想著今年賣個大價錢,誰知道朝廷開了常平倉,我這貨啊一下子就砸手里了,如今借的錢馬上要到期了,要是還不上,利滾利,唉,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說完已是淚流滿面,哭得不能自己。
說書人:“王兄你有難處,我當幫你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盡早讓生絲的價格起來,你好脫手回鄉還債?!?/p>
陳世儀聽了起身拜他:“若能得黃兄相助度過難關,在下許你富貴同享。”
“那你就再等幾日吧,”說書人又給他斟了杯酒:“別急著走?!?/p>
陳世儀:“好吧,多謝黃兄,來,喝酒喝酒……”
二人大醉一場方歸。
次日,說書人把前幾天講的楚漢戰爭換成了宋時北地大旱,契丹南下打敗了大宋,于是有了澶淵之盟,大宋每年向契丹納絲綢,杭州府生絲價格飛漲……
底下的聽書人就問了:“喲,這不是說這北地一大旱,咱們杭州府就發財了嘛?”
“你光想著發財了,”說書人假惺惺地說道:“不想想一旦打仗,得死多少人,那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黎民百不存一……”
這時候,人群中有人小聲說道:“你們聽說了沒有,今年開春西北還未見一滴降雨,發生旱情的可能性很大……”
“啊……”家中經商的人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消息,心道:哎呦,生絲得漲價。
別看杭州府內的常平倉囤了一些,一旦開戰,不過杯水車薪,根本不夠。
這個消息就這樣散播出去了,當地的幾家大商行一聽立馬坐不住了,因為朝廷在這里開了常平倉,他們不看好價格,所以手中幾乎沒有囤多少生絲,一旦漲價,他們不就踏空行情了嗎。
家家心急如焚,夜不安寢。
更火上澆油的是,聽說從京城南下一撥客商,個個都拿著現銀,要大量收購生絲呢。手里沒貨可怎么好。
他們想來想去,開始著人去松江府甚至到江西府去打聽、采買生絲。別人也不是傻子,一打聽,也聽說了生絲要漲價,暴利之下出奸商,人家干脆不賣了,你想要買就要預定,今年付錢明年才能拿到貨。而且價錢呢是隔幾天就漲一次,隔幾天就漲一次,你去晚了或者猶豫一下,可能又漲價了——這不就是最早的期貨嘛。
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杭州府知府歐陽谷的耳朵里,他得知這一情況后立即警覺起來,召集各大商行到府衙坐了坐:“戶部發文要各處的常平倉盯緊市價,才沒幾日杭州府的生絲一飛沖天的緊俏起來,本官迷糊了,你們來說說這其中是不是有古怪?”
一個當地的生絲巨賈著急地說道:“歐陽大人,這……要是聽戶部的,咱們這一年得少賺多少銀子???”
“這可不是少賺的事,”一位絲綢大商人說道:“要是買不到生絲,我家的絲綢鋪子沒貨可賣,一年就要虧掉幾十萬的銀子啊……”
鋪面費,伙計的工錢等等哪一樣不要錢。
“我家可能得二三百萬兩。”
另一家絲綢商行說道:“我家可能要虧百來萬兩銀子?!?/p>
其余也都說要虧很多銀子。
歐陽谷皺著眉頭:“要不,先別動,再看幾日?待本官問問戶部這北地大旱之事是否屬實。”他不知道常平倉里的生絲該怎么操作,是立馬賣出平抑市價呢還是惜售捏著等它繼續漲,到極高點再賣出。
幾位商人:“等大人問回來,黃瓜菜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