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刀雙手接過,定睛一察,不由驚駭,怒道:“寧王竟然這般無所忌憚,要您交出他和祝家意圖不軌的證據不說,還要您廢腿讓位,請奏立他為儲君。”
他剛想怨懟幾句,一切皆因虞緋下蠱而起,不然太子怎會有如此軟肋,轉念,寧王在信中所言對虞緋亦十分歹毒。
他道若是太子不從,他便讓虞霜以姐妹去城外進香之由,把虞緋扔進乞丐窩里叫人侮辱至死,如果太子跟著殯天,那也屬意外之事,帝后無法追責寧王府和祝氏一干。
這可堪稱是天塌地陷般的dama煩,霍刀思來想去,正要提議拿此信去跟帝后開誠布公商討辦法,卻見方才黑字密麻的信件,轉瞬成了一張雪白的宣紙。
景蒼似乎早有所料,瞅了一眼,“景逸用的墨魚汁書寫,兩刻鐘后便會自動消匿。”
他揉揉眉心,“虞緋怎么樣了?”
霍刀回道:“昨晚我們離開后,我照您的吩咐給探子都放出了消息,看能不能試著救出虞大小姐。有一個暴露了身份,寧王現在非常警惕,將她關在自個臥房,嚴加看管,我們的人難以接近。”
見太子臉色愈寒,忙補,“寧王這兩日都歇在書房,大小姐人身還很安全。”
忽地想起一事,又稟:“寧王昨晚叫了個蠱醫給大小姐診脈,然后便殺了那個醫士,會不會蠱出了什么意外,他惱羞成怒?”
“殿下,自我們入京,您就沒再查過這同根蠱了,我再叫個人給您看看可好?”
景蒼一怔。
他心思縝密,身中情蠱,按照常理必會置位蠱醫放在東宮,隨時聽命候診。但虞緋入宮后,撒嬌撒癡說蠱醫好似他懸在她頭上的一把鍘刀,若同居一個屋檐下,她日夜心神不寧,承下再多雨露也難以受孕解蠱。太醫也說,懷娠需女子心境開闊,他便隨她了。
可她說想生子解蠱是騙他的,她一邊與他歡好如承恩澤,一邊偷偷用藏紅花避子。
景蒼思此感到頭疼,卻恍然察覺,雄蠱貌似有段時間沒動靜了,他許久不曾體會那種蟲子噬心的感覺。原以為兩蠱身在一處,雄蠱自然安寧,可他都和虞緋分開一天一夜,又如此焦灼她的處境,雄蠱也當狂躁騷動才是。
他細思虞緋這段時間的異常。自從虞霜派婢女隨楊芷揭發她的蜀郡作為后,她就像一條怕冷犯困的小蛇,常窩在寢殿里,對他的召見也是能推則推、能避則避,兩人歡好時亦經常心不在焉,甚至有次大煞風景地詢問如果解蠱后他會如何處置她,直到她移花接木拿他婚事換了楊家的免死金牌,竟美名其曰為給解蠱后留條退路。
他至今沒有查出書房哪個宮人與虞緋暗度陳倉,故告知她,他曾寫過求娶楊芷的請婚奏折。
這樁暫時擱置不究。關鍵她從前恃蠱行兇,在東宮我行我素,將自己活得儼然深情儲君的心上人,后來卻小心翼翼、噩夢連連,仿佛被逼無奈才犯下欺君之錯。
這其中縱然有她害怕過去惡行被父皇母后得知,日后在劫難逃,可能同樣也有,蠱出差錯的隱情。
景蒼如抽絲剝繭般從近來事情中理出虞緋異常行為的心機,欣然同意霍刀提議,命人去尋個蠱醫。
等蠱醫進來,他又猶疑了。
景逸以虞緋的同根蠱脅迫他廢腿讓位一事,他必要上奏父皇母后,連同景逸與祝家那些貪污謀反的證據。這般之后,他才能事出有因地領命帶兵,圍剿手足王府,救出虞緋,殲滅判黨。
但若此時查出這蠱已經妨礙不到他,待明日面見父母,他要據實以告,還是瞞天昧地?
如果吐露實情,單是虞緋給他下蠱一事,父皇母后必不饒她,若再追根究底,查出她對他做下的那些惡事,恐怕他們難成正果。即便勉強相守,他不敢想象,父母視他如癡愚逆子般的失望傷心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