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被年珠這話氣的夠嗆。
若非不是熹嬪命懸一線,若非不是擔心事情越鬧越、一發不可收拾……他哪里會在這人跟前低聲下氣?這人果然如他額娘所說的那樣,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小賤蹄子!
富察氏深知道今日弘歷帶她過來是打圓場的,如今雖覺得難為情、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道:“是,是,七妹妹你說的是。”
“紫禁城上下,誰不知道七格格你是個性子颯爽的?”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且再沒轉圜的余地,當下得怎么將事情解決才是要緊事。”
說話間,她面上又添了幾分笑,不急不緩道:“額娘如今成了這般模樣,也是吃了不少苦頭,她擔心做噩夢,根本不敢睡,日夜喝濃茶,生怕自己睡了過去。”
“可人乃凡體肉身,又不是銅墻鐵壁做的,不吃飯尚且能撐上幾日,哪里能不睡覺?這才幾日呀,額娘雙鬢就添了銀絲,吃了不少苦頭,她已經受到了應有的報應,所以還請七妹妹高抬貴手……”
她的姿態放得很低。
低到年珠都有些可憐她呢,堂堂富察一族的女兒,為了替婆母擦屁股,竟愿如此。
但人各有志,年珠從今日富察氏愿意來翊坤宮,就知道她走的是“賢良淑德”的路子,自不會左右她的想法:“四嫂嫂這話說的我就有點聽不懂了,什么叫高抬貴手?東西可以亂吃,話卻是不能亂說的。”
她輕輕笑了笑,道:“也幸好這會無旁人在場,若不然,叫旁人聽見這話,還以為是我故意沖熹嬪娘娘下手呢。”
“這樣的罪名,我可擔待不起。”
富察氏偷偷與弘歷對視一眼。
這話,若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
弘歷臉色愈發陰沉,索性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與你之間也就沒什么可說的,只能請皇阿瑪做主呢。”
年珠也不怕他這般嚇唬,直道:“那我就不送你們了。”
弘歷氣鼓鼓走了。
倒是年若蘭很快折身回來,輕聲道:“……難道真任由著弘歷將此事捅到皇上跟前?這些日子熹嬪夜夜噩夢,皇上本就有幾分懷疑你的,若皇上插手,將事情查出來后,只怕……”
只怕年珠也會受到牽連。
她雖對熹嬪恨之入骨,恨到想喝了熹嬪的血、拆了熹嬪的骨,但她一直記得年珠的話,人活著要向前看,她不想因故去的福宜將年珠搭進去。
皇上也好,亦或者年珠、福惠也好,都盼著她這一胎能生個女兒,但她卻并不強求這胎到底是兒子還是女兒。
在她心里,她早就把年珠當成了自己的女兒。
“姑姑,我知道您的擔心,但是您放心,不會有事的。”年珠想到皇上對她的疑心,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就算她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就算皇上口口聲聲說信賴她,但她知道以皇上那小肚雞腸的性子,定對她還是有那么點疑心的,“這幾日熹嬪也好,還是四阿哥也好,恨不得將永壽宮上上下下都翻遍了,他們都找不到的東西,皇上哪里找的到?”
“我可不是熹嬪,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的,行事毫無章法。”
“我若行事,就要一擊即中,讓她再無還手之力。”
她雖對故去的福宜沒什么印象,但看到可愛跳脫的福惠總會想,若福宜還在世,他們兄弟兩個都是自己的小跟班,多好呀!
年若蘭還想再勸,可想了想,卻是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