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交給命運吧。”
無論繼續煎熬,還是終結一切愛恨,徐知競心甘情愿接受命運的審判。
夏理抗拒到發抖,拼命地搖頭,抵著扳機的手卻不敢動,只能愈發驚恐地讓眼淚奪眶而出。
他害怕得想吐,身體卻僵得像是已然不受大腦控制。
只知道泣不成聲地哀求,嗚嗚咽咽,從喉底擠出些凄婉的哽噎。
——“嗒。”
徐知競帶著夏理扣下扳機。
開出一發空槍。
夏理在此后漫長的數秒內全然忘了呼吸,始終木訥地盯著徐知競的面孔,像是分不清這究竟意味著什么。
就連眼淚與啜泣都在近乎永恒的時間里暫停了。
要等指針再往后推動,積蓄的淚水倏地滑落,夏理這才終于深吸回一口氣。
他又開始發抖。
不止四肢、指尖,就連唇瓣與瞳孔都隨之劇烈地震顫,引發過度呼吸,帶來強烈的暈眩以及反胃感。
夏理跌跌撞撞爬下床,還沒到衛生間就吐了出來。
涎水和著胃酸流了一地,裹著室內尚未散去的膻腥散發出揮不去的惡臭。
他在那幾秒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紀星唯。
四散的血霧,飛落的碎骨,濺在夏理眼前的鮮紅,還有對方眼窩邊那一小灣干涸的血洼。
夏理實在是太害怕死亡了。
以至于他都分不清,那一瞬的恐懼究竟是為了將要再次目睹的死亡,還是不忍與徐知競離別。
夏理實在討厭徐知競。
討厭徐知競帶來的墮落,討厭徐知競把他變得如此狼狽。
討厭徐知競突如其來的深情。
更討厭為那一發空槍而慶幸的自己。
夏理住進療養院的那天很巧正是夏至。
湖區迎來假日,沿岸滿是天南海北匯聚于此的游人。
沿著主路不斷向前,朝與景點正相背的坡道行進,療養院的大門就矗立在萬松嶺靜謐的林道旁。
與其說森田療法有效,倒不如說是相似的環境讓夏理時常產生回到了大院的恍惚。
這讓他漸漸有了靜下來思考的余力。
偶爾在日記中提及年少的往事,寥寥幾筆,又仿佛仍有道不盡的萬語千言。
看護會選在游人相對較少的時段陪夏理出去散步。
往往徐知競就等在客廳,帶些夏理以前愛吃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