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理對二十歲前后的記憶總像是隔著一場蒙蒙的小雨。
他沒有辦法準確地去描述那時的自己。
能夠說清的大概就只有邁阿密潮shi悶熱的天氣,以及紐約的冬季,寒冷季候下玻璃幕墻外灰敗而陰郁的天空。
宋濯卻不一樣,為夏理帶來不曾體驗過的充盈。
他完美地映照了文學作品中二十歲的青年該有的青澀與生機,呈現出夏理從未想象過的明快色彩。
一提起宋濯,蔥蘢與純真這樣美好的詞匯便自然而然地出現在夏理的腦海。
好像世界即是如此純粹,心動就該紅著臉說出口。
夏理甚至短暫地有過為未知的美好事物動搖的沖動。
然而那樣的沖動在冷靜過后便極速消減,成為與現實世界的比對,沿著一條看不見的邊界分割。
宋濯尚且沒能擁有獨立做出選擇的能力,活在父母與這個姓氏為他編織出的美麗結界之中。
將他比作徐知競不妥,比作孟晉予又太過。
夏理提筆卻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為這天的日記收尾,最終就只留下一點墨跡,平白地出現在句號的末尾。
燈火漸熄,池水褪去金色的閃光,余下白皚皚細雪似的銀輝輕而緩地游移。
徐知競回到前天夜里遇見夏理的地方,站在小徑的出口,失落地環視過無人的泳池。
他還是坐在先前的位置,面對一旁空蕩蕩的沙灘椅,沉默著將臉埋進了掌心。
略低于體溫的夜風最適合冷靜。
徐知競在花園里放空,出神地盯著地上隨水波搖曳的光影。
不知過了多久,混亂的情緒終于勻出些許安定。
他拖著步伐往回走,靈魂像是飄忽滯留在身后,油然而生對自身的失望與倦怠。
再邁入前廳,時間早已越過零點。
徐知競走向電梯,意外地發覺沙龍廳里仍有微弱的燈光隱隱閃爍。
他還以為是巡夜的傭人有所疏漏,走進屋內去找那盞沒能熄滅的夜燈。
書頁翻動的輕響就在這時拂過他的鼓膜,悉悉索索,連帶著引出屏風后,半靠在沙發上的影子。
才剛平復的心跳再度被攪亂,徐知競忐忑地靠近,滿懷悸動與期待。
他繞過那面絲織的屏風,昏黃燈暈驟然籠出一道清雋的輪廓。
夏理就半倚在沙發旁,倦倦地朝屏風后看過來。
目光相匯,兩人各自流露出片刻的失神。
夏理愣過一瞬,到底還是為這樣毫無必要的巧合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