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如今,卻不想在回程的時候出了這么大的紕漏,就算是想要抄書掙些潤筆費,這一沒時間,二不可在一處久留,一下子對此次能否順利趕上秋闈沒了底氣。
罷了罷了,今日就再叮囑沈江霖這個學生幾句,喝一杯茶,了了這段師徒之情,明天就退了租的房子出發,一路上走一步看一步,實在若是沒趕上秋闈,那也只能再等三年,一切都是天意。
孟昭想到這里,吐出了一口濁氣,端起茶盞正要喝茶,便聽沈江霖道:“孟先生若是想見家父,若不然學生代為引薦?”
孟昭對榮安侯府的最后那點怨氣也散了。
誰家沒有一點破事,侯府家大業大,奴仆成百上千,主家一時失察讓錢二那等人做了門房也是有的。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他讀了這么多年圣賢書,又何必與這般小人一般見識?
“江霖,你我不過十來日師徒,擔不得你這般為我費心籌劃,我,我這確實,哎,也是難以啟齒。”
孟昭如今不過十九歲,雖然聰慧善機變,并沒有文人的自作清高與迂腐作派,否則他今日也不會聽了張文山的話,主動來榮安侯府拜訪了,但是在十歲的沈江霖面前,孟昭還是覺得有些張不開口。
沈江霖面上閃過一絲傷心,心中卻對孟昭愈加滿意。
今日幸虧是他碰到了,若是放任錢二繼續得罪孟昭,恐怕此孟昭就要變成書中的孟大人了。
一開始沈江霖沒有將孟昭和書中的孟大人對上,那本書中有一位孟大人和趙家走的比較近,雖然只是書中三言兩語的交代,但是能被作者著重提及的朝堂人物必然有其份量。
書中曾描繪孟大人剛剛年過三十,是朝堂的后起之秀,手腕強硬,作風廉潔,不喜榮安侯府的作風,在趙家的運作下,參了榮安侯府一本,這才掀起了清算榮安侯府的浪潮。
這位孟大人,可是主導沈家流放事件的導火索啊!
書中描寫以男女主感情進度為主,復仇沈家為輔,朝堂動態只是點綴。
回歸現實,這些朝堂動態才是沈江霖要在一字一句中尋找的真正有用信息。
年僅三十,姓孟,后起之秀,對沈家有著敵視的態度。
一個入了官場的人,是不會輕易給自己樹敵的,沈家確實對內不算嚴謹,但據沈江霖了解,也不是什么胡作非為的人家,朝堂上那么多家勛貴,那位孟大人不去參一本,非要逮著沈家去搞?
沈江霖在今日見到錢二驅趕孟昭的那一瞬,書中情節自動映入腦海中,直覺將他與那位孟大人聯系到了一起。
這世間從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沈家倒臺在十年之后,十年后孟昭正好三十歲左右,若是此番秋闈一帆風順,明年登科及或作兩首詩,其實家父很敬重讀書人,若能提前有個準備,想來能更一帆風順一些。”
一聲“孟大哥”,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更拉近了許多。
孟昭心中一動,他沒想到沈江霖不僅僅對他尊重有加,處處照顧他的心情和自尊,還在人情世故上十分熟稔。
如今像他們這種寒門子弟拜求高門,自然是拿著文章詩賦去求教最是體面,孟昭其實已經有了一番準備,但是沈江霖才多大?竟是洞悉世情至此?
這世間天才是罕見,但是天才也易折,因為天才總是容易恃才傲物,如沈江霖般在人情世故上也如此通透者,實在是難得一見。
看來古人言禍福相依誠不欺我,遭此坎坷卻能認識沈江霖,是他之幸。
孟昭不再拿喬,直接從懷里掏出一疊紙,給沈江霖遞了過去。
沈江霖看完之后,從中挑了兩篇留下,又叮囑了一番孟昭:“家父生于沈家鼎盛之時,喜好風雅,不愛世俗之見,屆時孟大哥見了便知。”
話說的委婉,但是孟昭是什么人?聞弦歌而知雅意,又看沈江霖留下的兩篇文章都是自己做的最花團錦簇的那一類,立馬就明白沈侯爺內里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這是沈江霖這么多日潛心觀察、旁敲側擊的結果,自然不會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