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斗南直接就著沽勺就來了一口。
“哎!不能直接喝的啊!這須得到外面再買十斤酒兌在里頭,方能喝!”唐公望連忙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眼看著高斗南直接酒飲了下去。
“噯!”高斗南長嘆了一聲,直接用手一抹嘴巴,砸吧砸吧了味道,這才慢悠悠道:“唐老頭,你這個酒,不足二十年啊!我看最多只有十七八年。”
唐公望不如何飲酒,被高斗南如此質疑,只能梗著脖子道:“賣給我的人說二十年,我怎么知道到底是二十年還是十七八年?再說了,你說是就是?”
高斗南虎目圓睜:“怎么?你不信我?信那賣酒商人?若是如此,你趕緊帶著你徒弟走人!”
唐公望連忙擺手,知道這人是個酒癡,哪能說不信:“信,信,信。如今你酒也收了,教我徒兒這事,可不能再推脫了吧?”
高斗南這才把目光放在了沈江霖身上,只見沈江霖一身生員闌衫,頭上戴了一個青玉發冠束發,腳踩緞面靴子,腰間別著一把折扇,折扇末端墜著一枚紫翡扇墜,十分精美,再加上沈江霖面如皎月,唇紅齒白,光是往他這個茅草屋內一站,都覺得應了那“蓬蓽生輝”之語。
高斗南“嘖”了一下,搖了搖頭:“君子一諾千金,你若是今日給的是二十年陳的酒,我必二話不說,即刻教他,只是如今嘛……”
唐公望眼皮一跳,按照這人的性格,定要出主意為難人了。
果然,便聽高斗南道:“看到我外頭那塊菜地了沒?好幾日沒澆水施肥了,長勢不好,害得我總是去鄰里間討要瓜菜度日,今日便幫我這塊菜地澆了水施了肥,弄好后我再教他吧,你看如何?”
高斗南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是問沈江霖的。
沈江霖愣住了。
前世今生,他都沒做過這個活。
澆水尚可,還要施肥?
見沈江霖面露難色,高斗南冷“哼”一聲:“若是不愿意,那就請回吧,我高斗南從不強人所難。”
沈江霖搖了搖頭:“非小子不愿也,而是小子從無做過,若有不會之處,還請先生指點。”
高斗南捋了捋胡須,斜睨了唐公望一眼,唐公望眼中似有不忍之色,但是也沒有吭聲。
沈江霖綁起袖子,將儒衫下擺扎進腰間,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去百步之外的地方拿水桶打水。
見著沈江霖真的去了,高斗南請唐公望在柳樹下的竹椅上落座,自己取下懸掛在房梁上的竹籃,從里頭拿出幾塊西瓜來,讓唐公望吃。
唐公望乘涼吃瓜,忍不住喟嘆了一聲:“你又何苦去為難個孩子?”
高斗南吐了一口西瓜籽在地上,聞言頭也不抬:“要學我這一筆字,和習武也沒什么區別了,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連這點苦都吃不了,你還是趁早把你寶貝徒兒帶走吧。”
唐公望被噎住了,他猶自強辯:“那也不用弄的如此腌臢吧?”
高斗南樂了:“如今你是唐侍郎了嫌腌臢了?你當年在鄉間種田的時候怎么不說腌臢?你做知縣的時候跟著百姓一起下地搶收的時候怎么不說腌臢?若是你這個徒弟真的如你所說的這般好,以后能夠做出一番事業的,五谷不分、四體不勤,可還使得?”
唐公望被說的沒話講了。
他與沈江霖相處日久,就越喜歡沈江霖,沈江霖身上有一股仿佛與生俱來的世家氣度,原本是勛貴暴發戶出身,可是沈江霖卻與其父沈銳完全不同,卓爾貴公子,遺世而獨立。
但是今日高斗南卻要將沈江霖身上這份貴公子的氣質打破,這是唐公望不愿意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