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心下還有幾分惴惴,但出得十招后,公羊猛的心便放了下來。果然如他所想,一來蕭雪婷只對自己的大風云劍法有所準備,不識飄風劍法,一時難以應付;二來風姿吟與上官香雪同師傳功,雖說手上劍法各自體悟,但多年師姊妹心思互通,劍法竟可互補彼此缺陷,隨著他飄風劍法使出,方家姊妹的劍勢開展,轉眼間竟似活了起來。原本的雪梅香劍在二女使來不過深深積雪和枝頭凝梅,此時卻在風中翻飛飄舞,雪花飄飛、梅香四溢,顯得美不勝收,無比飄逸靈妙。
沒想到公羊猛與方家姊妹竟能配合得如此無懈可擊,蕭雪婷心下叫糟。她內力雖厚,卻也沒到凌駕公羊猛之上的地步,手上招式雖是靈活多變,紫金簫終非兵刃之屬,毫無鋒銳之處,只能以內力擊敵克敵;偏生隨著手中劍法使發,方家二女氣息流貫,內力的差距愈發不足制勝,偏偏她心中愈急,手上簫音擾敵制敵的功夫愈發混亂。
樂器之聲皆是心聲,一旦心亂,簫音中的力道便急速減輕,擾敵之效愈來愈弱,尤其逸仙心法乃玄門正宗,最重定心靜意,蕭雪婷簫音擾敵的手段對方家姊妹原就少了幾分力;公羊猛所修雖非逸仙心法,但風姿吟也傳了他不少竅要,足以凝心定意,不只使公羊猛內力突飛猛進,也讓他得免簫音滋擾之危,出手愈發沉穩篤定。
又過得數十招,蕭雪婷已是左支右絀,僅有招架之功,而無反擊之力;若非方家姊妹看到前次公羊猛與彭明全之戰,心知交手之時最重專心致志,不到勝敗已分,誰都不知對方是否有深藏不露、反敗為勝的殺著,雖是占了上風,心中戒備之意只有更甚,防著蕭雪婷狗急跳墻的反擊,只怕她早已敗北。可三人圍著她輪番出手,蕭雪婷雖不求獲勝只想逃脫,卻也無隙可覓。
“師兄……”見蕭雪婷雖仍如初見時仙子般的清冷自若,可激戰至此卻也已面上冒汗,守得左右支絀,方語妍不由心生不忍。
她也知道劍明山之死必非公羊猛所為,今日之戰不過一場誤會,心中雖恨蕭雪婷出手偷襲,言語中對公羊猛又頗有得罪,可要致她于死地,卻也無法下手。
“別饒她,哼!讓她知道人外有人,師兄、姊姊,我們一起把她拿下,纖纖要撕了她的嘴,讓她沒法再胡說八道!”聽得出姊姊有放人一馬之意,方語纖可不情愿了。這女人一上場便指斥自己說謊,又出手偷襲公羊猛,還擺出一副義正辭嚴、正大光明的模樣,方語纖早看她不順眼,好不容易有機會將她拿下,根本就不愿留給蕭雪婷逃脫的機會,“看她還敢到處多話生非!”
“妍兒,此人一定要拿下。”聲音冷澈中帶著不少激動,公羊猛手中雖不使殺招,卻是步步為營,將蕭雪婷的退路封得徹徹底底,絕不讓她有機會逃離。
劍明山既死,當年那神秘兇手的身分,只能著落在此女身上!他聲音冷澈中帶著急促,生怕方語妍一個心軟便放蕭雪婷逃離;人海茫茫,要再逮到她可不容易,“當年滅我家門的兇手之中,有一女子青紗覆面,氣功造詣極是高明,出手勁氣的感覺與此人一模一樣,與她必有關系,先拿下她再慢慢拷問,不能走了人。”
聽公羊猛這么一說,蕭雪婷心下微驚。在她印象之中,師父雖是深居簡出,可出門時必以青紗覆面,不讓旁人輕易得見顏色,與公羊猛所言一模一樣;加上師父與彭明全、劍明山之間關系緊密,有好幾次玉劍派或金刀門遇危,師父必將旁事排開,親自下山助拳,也因著這層關系,自己藝成下山后第一站便到了開封訪視,與許久不見的閨中密友劍雨姬相會,聽聞有人要來尋仇便義不容辭地助劍雨姬一臂之力,若說當年云麾山莊滅門之事師父有份參與其中,絕非無稽之談。
這樣下去可不行,玉簫仙子來歷向不聞名,江湖上少有人知;蕭雪婷深知彭明全、劍明山既死,公羊猛要找上師父,就只能從自己或劍雨姬身上找尋跡象,劍雨姬有玉劍派環護,稱得上安全無虞,公羊猛為了擒下自己必是全力以赴,以現下的情況,自己已難取勝,若落在此人手上,也不知他會施用什么酷刑取供。
心思及此,蕭雪婷一聲輕嘯,手中紫金簫已反守為攻,招招擊敵要害,勁力發而不收,強烈的勁風回蕩不已。她此刻只想硬攻硬闖,硬碰硬地在三人手上打出一條路來!事已至此,蕭雪婷不求全身而退,只希望就算非得挨上幾劍,也不要傷在致命之處。
可惜蕭雪婷想的雖美,公羊猛和方家姊妹卻不可能輕易放她走路,尤其是公羊猛,眼前這女人幾乎是他全報家仇的最后一絲希望,哪里還肯放過?一見蕭雪婷反守為攻,毫不顧忌體力功力消耗地全力硬攻,便猜得出這玉簫仙子是想硬開出一條血路好逃之天天,手中長劍登時攻勢大盛,硬是將蕭雪婷的腳步拉了回來,方家姊妹的劍招反變成了配角。畢竟三人之中以他功力最高,無論再怎么想逃,蕭雪婷也不愿硬挨他一招,否則便逃離此處,怕也躲不開公羊猛的追蹤。
沒想到公羊猛竟不轉攻為守,而是選擇和自己硬碰硬,雖明知此人功力恐怕還在己之上,但到了此處也沒有其他辦法了!蕭雪婷悶哼一聲,腳下一點,身形急進,手中紫金簫一縷輕嘯,音中含勁,硬是將方家姊妹的劍勢迫開,兩劍只在她肩后腰后留了兩道口子,肩后一絲血光乍現之時,紫金簫已轉到了身前,和公羊猛長劍硬碰硬的對上,內勁交擊登時異聲穿腦而來。
才剛發覺這聲音來得古怪,蕭雪婷嬌軀一震,簫上傳來的勁力似緩似急、詭異無比,就算是她也接得極為辛苦;更糟的是這勁力與大風云功的陽剛和逸仙心法的陰柔全盤不同,有種詭異的吸力,轉眼間已將她攻過去的勁力化得零散,再無傷人之能,更讓她無法借力退開。
知道自己恐怕著了道兒,蕭雪婷向來恬淡矜持、清冷自若的面上終于變色,可要另想法子退開時已是不及。見蕭雪婷嬌軀一顫,公羊猛捏著劍訣的左手已然點出,蕭雪婷只覺幾處大穴一麻,想運功沖穴時方家姊妹的兩柄劍已指到了頸上,再加上前面的公羊猛,便她有登天能為也逃不開了。
吁出了一口長氣,公羊猛手指連動,在蕭雪婷幾處穴上連點十余指,直到確定蕭雪婷功力被制、再無力反抗之時才算松了一口氣。以蕭雪婷這等武功,玉簫仙子之名確非幸致,縱是三人聯手,要殺她還易,要生擒她可就難了。
最后交手這一擊可絞盡了公羊猛腦汁,向來使得熟習的大風云劍法掌法和飄蕭雪婷逃離心切,又不知公羊猛竟還暗藏了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真的著了道兒。
感覺被公羊猛制住的穴位處酸麻軟熱,有種詭異的感覺纏綿經脈,即便蕭雪婷強自運功沖穴,可內息卻只能提起一二分;更怪的是隨著功力運行,穴位上的異感非但沒有消失,反變得更為凌厲,那酥軟的異感竟隨著她的運功走遍周身,功力愈運愈覺內息難提,連試數次之后,蕭雪婷終于放棄,甚至不開眼看看身前猶在喘息的公羊猛,只是閉目待死,連句話兒也不肯出口。
喘息方定,連著催逼幾次,可蕭雪婷一語不發,一副任你要殺要剮的模仆看得公羊猛不由心中有氣;若非他方才所用的魔門手法奇幻詭異,運功之后的蕭雪婷全身發軟,連齒牙都用不起力氣,怕這女子還真會咬舌自盡呢!
若換了另一個場合,他或許會佩服此女的堅持,可自己的復仇全著落此女身上,別說官家逼供手法了,就算是魔門手段,必要之時也只得用上一分半分了。
“看來……一時半刻的她還真不肯開口,”也不知罵了幾回、威脅了幾次,可怎也撬不開這玉簫仙子的口,方語纖不由喪氣,雙手一攤,“總得想個辦法……想個辦法讓她招供才成……“
“這事還可先緩緩,”望著四周,方語妍搖了搖頭。雖說已偏離了官道處在偏僻之處,可公羊猛一路破林開道的痕跡太多,蕭雪婷既追得上來,若再拖延時間,怕玉劍派的其他人也要追過來了,“既然劍明山死了,劍雨姬和其他玉劍派門人必也會追來,夜長則夢多,得早些尋個去處,一方面避開他們追蹤,一方面也靜下心來,看看該怎么……怎……么搞清楚師兄的仇人所在……”
“啊……有了!”聽方語妍這么一說,方語纖也定下了心來,仔細思索了一會,便高興的雙手一拍,“這兒距桐柏山應該不遠了。姊姊你還記不記得,兩三個月前師父在桐柏山中與一票攔路強人動過手,挑了整個賊窩子,不過賊窩附近有處地方山明水秀,強人中有人附庸風雅,在那兒建了個小院子,師父看上了那處院子還算不壞,留了沒燒。不如我們就先到那兒落腳,一方面休生養息,一方面也……也找方法讓這滿嘴胡言的女人招供,看她還敢不敢四處散播謠言?”
“這樣也好,”難得聽妹子提出個好建議,方語妍微微一笑,見公羊猛點了點頭示意贊成,立時便取過包袱,揀出了些東西,開始妝扮起來,“師兄帶著她和纖纖先上桐柏山去,纖纖知道路的……妍兒換個裝扮,去張羅一些需用之物,先暫時隱藏起來,待風頭過去再去尋那對頭……”
“好妍兒……”輕輕咬了咬牙,公羊猛心知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既鐵了心要追出最后一個仇家,就得做得徹徹底底,什么惡毒手段都得準備用上一用,“有些東西你幫我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