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覺得不對勁,但朱顏花就在此人手中,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就此退卻。
揪著一顆心,強抑著緊張到加了好幾倍速度的心跳,南宮雪仙緩緩走上前去,遞過了宋華沁的介紹書信與自己備下的禮物給那小廝,向著朱華襄躬身施禮,“這位想必就是朱谷王了?在下宮先,先前因緣際會,與令弟華沁義結金蘭,三弟華沁在外一切安好,今日在下特上含朱谷,還請谷主多多指教:”
“不敢。一還了一禮,朱華襄微微一笑,聲音雖溫厚卻掩不住剛壯氣魄,掃視南宮雪仙的目光卻未曾稍斂,縱然南宮雪仙對自己的男裝扮相再有信心,破他目光所及之處彷佛衣裳都給剝去了一般,不由心中七上八下起來。
身為女子的本能令她頗為警戒,若非朱華襄言語尚稱有禮,光迎上他的目光部令她真有種想逃之天天的沖動呢!朱華襄展信看了,微微一笑,好不容易脫離他目光范圍的南宮雪仙心才松了下來,可當朱華襄看完了信,再度望向自己時,心下不由又狂跳起來,真不知今天究竟是怎么搞的,竟如此心神不寧?很努力才能迎上他的灼灼目光,“舍弟向來頑皮,也不知是否給宮兄帶來了些麻煩?唔……還有好幾位義妹呢……思……還有一位義兄是……”
“大哥雖是虎門三煞中的顏設之子,但行事作風向來正派,與其父大有不同,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敢輕易結義,谷主倒不必擔心,”心下不由喟嘆,南宮雪仙心下只覺天意弄人,若換了下山之前,有人告訴自己她會在別人面前說顏設之子的好話,只怕南宮雪仙自己都不敢相信呢,就算結義已定,如果不是顏君斗救了自己兩回,這好話她連說都不可能說出口的,“在下與虎門三煞也有恩怨,但這倒不關大哥的事,公歸公私歸私,三弟也不可能輕易就被帶壞的……”
“這樣啊……這樣也好……小弟給自己選了個好義兄,等哪天再見識見識吧!”朱華襄哈哈一笑,走上前來。南宮雪仙還來不及反應,他已攜住了自己的手,引著自己走了進去。雖說是換了男裝,武林之中男子與旁人攜手同出同入是常事,加上朱華襄比自己年長許多,這等行動不過表現出長輩對小輩的親近,南宮雪仙雖覺這未免也太快了些,但對方是朱華沁之兄,加上自己有求于他,不過是一點兒小事,埋怨之語倒真出不了口。
只是兩人手掌接觸之時,南宮雪仙頓覺一絲異感鉆進了手心,本想要甩脫他的手,又怕那未免太過無禮了,雖一同舉步,心下卻是怎么也抹不去那絲異感,只聽著朱華襄邊走邊說,“本谷主癡長幾歲,叫你聲宮兄弟得了。難得宮兄弟到此,華沁的義兄就是在下的兄弟,里頭已備好酒宴,來,今夜我與宮兄弟舉酒盡飲,不醉不歸!一靠著以內力逼出酒汁,好不容易過了這一關,被扶入房中的南宮雪仙只覺耳目都有些茫然。雖說以內力硬逼出酒水,沒有露了破綻,但酒水總還是要在禮內打個轉的,她本就酒量不宏,朱華襄又是好飲之人,沒吃得幾口菜就舉杯桐敬,灌得南宮雪仙差點酒醉,幸得暗中來上這一招,否則只怕會醉倒在席上呢!
和這等善飲之人同席還真是麻煩。即使自己明說酒量不宏。難以相陪,對方有了酒后仍是不管不顧,就算只是應酬幾杯,也能灌得人像要醉倒一般。那朱華沁酒量也不怎么樣,也不知在家里時被這位長兄灌成了什么樣子,怪不得他要咆到外頭去呢!
不過南宮雪仙也沒有貪杯誤了正事,在席上她便跟朱華襄提起過朱顏花之事,朱華襄也是豪邁之人,自己一開口便即允了,說著第二天便將朱顏花交給自己,什么代價之事的提都沒提,豪氣得讓南宮雪仙都不好意思起來,也因此多喝了幾懷;但也因此,南宮雪仙特別沒法違逆朱華襄接下來的要求。
人家毫不遲疑地就答應交給自己朱顏花,日時既晚,這般盛意拳睪地邀自己住下一宿,教南宮雪仙如何拒絕?這樣的作風,讓來此之前在心中也不知胡思亂想了多久的南宮雪仙特別過意不去,不過這也怪不得她亂想,誰教朱華沁諸都不肯說清,一副朱華襄很難打交道的模樣一若非如此,南宮雪仙豈會在來此之前心巾交戰,也不知朱華襄會提出什么為難人的條件呢?
下過宴席之中,南宮雪仙確實覺得有些詭異,此間無論外頭或席內,出現服侍之人均是清一色的男子,而且個個眉清目秀,好些面容都秀美不弱女兒家,若非南宮雪仙特意留神,他們的行為舉止雖有些陰柔,卻均是男子無疑,怕有好幾個她都會錯認成女子!
照說朱華襄行止豪邁,該當不是拘于區區男女之防的入,可直至終席都沒一個女子出現,南宮雪仙雖是心覺詫異,但仔細想想,若含朱谷不只是武林一脈,還跟皇家貴胄扯上關系,這些事就說得通了。若當真如此,朱華襄雖是豪邁,卻也沒有讓女眷出面的份兒,畢竟皇家規矩可比常人家要麻煩得多呢:雖說如此,但心中卻不會毫撫忌諱,畢竟外表雖裝成了男子,南宮雪仙可是如假保換的女兒身,單身女子出門在外自是不能不小心,何況不知怎么著,含朱谷中的種種總令她有些異感,心跳不住加速,總之就是平靜不下來,尤其終席之時,自己推說實在沒法喝了,朱華襄才叫下人扶著自己進房,可叫過來的仍是小廝,被他們扶著進房,那感覺著實令南宮雪仙不舒服,偏偏又不能敦朱華襄看出破綰,心中強自忍耐的感覺說有多不對勁就有多不對勁,可又不能發作。
感覺酒意上涌,胸中一股氣抑著吐不出來,嗝了幾聲仍有些不適,扶著床柱,迷茫之中南宮雪仙心下暗忖,此處還真令她難以適應,等日后出谷與朱華沁遇上了,必要向他問個清楚。
雖是有些酒意,坐在床上的南宮雪仙目光迷茫,但難得在含朱谷中住上一宿,好奇心下倒也不會忘了四處打量。這一打量可真看出了問題,嚇得她酒都醒了三分。
這房里離梁畫棟、陳設精美,擺設雖是不多,但就連不識貨如南宮雪仙也看得出個個皆是精品、件件價值不斐,絕對不是一般客房所能有的布置,即便含朱谷當真是天皇貴胃,也不可能就區匠客房都如此講究;此處即便不是朱華異的寢房,至少也該是朱華沁這二主人的房間,怎么會把自己安排到這兒來?南宮雪仙心下撲撲亂跳,想要起身換個房間,偏生酒意上涌腿腳發軟,連站都站不起來。
尤其此間甚是溫暖,雖說含朱谷地處山中,就算是炎夏三伏天氣,到了夜間也是山風習習,頗有幾分寒意,也因此害不太習慣的南宮雪仙多喝了兩杯,可這房里也不知怎地,卻似一點都沒感覺到山中的涼意,溫暖處有若火爐烘燒一般,令人甚是舒服,偏又不像設了什么地龍類的取暖用物,身處其中的南宮雪仙雖是心中有疑,但喜好享受乃人之常情,加上暖氣烘然的享受,在寒夜里更勝一切,她一時之間也不想就這么突兀地退出去。
腳下一軟,在床上坐得身子都酥了三分,南宮雪仙這才發覺,不只四周陳設華麗,連這床褥也是精心設計,表面上和一般床被沒什么不同,不過是色彩更艷麗了些,但一坐了上去,只覺床上柔軟異常,身子漸漸有種要陷到里頭的感覺,一坐下去便令人舒服的再也不想起身。南宮雪仙這幾日趕的辛苦,連夜里也沒怎么好好睡,本來靠著年輕又兼功力不弱才能撐著彷若沒事人兒,可一坐之下彷佛這幾日趕路的疲憊都打從骨子里頭浮現了出來,幾乎是再站不起來了。
扶著床柱勉力撐著身子不至軟倒,南宮雪仙只覺渾身發軟,眼皮漸漸都快打不開來了,頗有種想睡下去的沖動,但這個樣子不行,就不說還未洗浴,這個樣子可不能就睡了;加上也不知是朱華襄當真這般客氣,還是小廝扶著自己時走錯了地方,竟帶到這么好的地方來,無論如何南宮雪仙也吃不消這般客氣的對待,她雖是一時之間起不了身,卻不愿就此睡下,心中只想著跟朱華襄說說,趕快給自己換個房間好些。
“貴客還請稍待……”門打了開來,兩個扶自己進房的小廝搬了一大桶熱水進來,就放在屏風后邊,兩人小心翼翼地將換洗的衣物都放好了,才向自己拖禮,一口大氣都不敢喘,光從那誠惶誠恐的模樣,加上這么一大桶熱水,便猜得出多半不是他們引錯了房間,而是朱華襄真打算用這么好一個房間招待自己。
南宮雪仙正想開口,兩個小廝已伸手過來想扶自己,羞得她輕輕一拍,打掉了兩人的手,人連忙從床上跳起,差點沒拔出劍來,“這……這是怎么回事?”
“小的奉谷主之命,前來服侍貴客凈身,”被南宮雪仙打掉了手,兩個小廝面卜登時浮起驚恐之意,連聲音都顫了幾分,“不知……不知小的可有服侍不周之處,令貴客如此生氣?都是小人的錯……小人的錯……還請貴客原諒……”
“呃,沒什么……只是宮某習慣自己洗浴,不慣有人服侍,如此而已,算不上怎么生氣……”見自己不過輕輕一拍,根本沒怎么用力,兩個小廝已嚇得面上變色,腿腳不住打顫,一副快要跪到地上的模樣,南宮雪仙也不敢多問。
光看他們這等模樣,便知朱華襄平日御卜甚嚴,自己就算有什么要跟朱華襄說的,這些下人只怕最多也只敢幫忙傳話,要問出什么是別想了。她個由打消了探聽消息的念頭,看來這含朱谷的來歷,真的只能問朱華沁了,“宮某自己洗浴也就是了。對了,這兒……是讓宮某暫住的客房嗎?未免……未免令人有些不慣,是不是……是不是帶錯了地方?”
“這……這地方是沒錯的,”聽南宮雪仙解釋了,兩個小廝算吁了一口氣,谷主的客人雖是不多,但各自也有各自的癖好,不想旁人服侍洗浴的事也不是頭一回碰見了,被拒絕也只是尋常事,不過聽他這么說,兩人互相交換了個了然于心的眼色,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去,“剛燒好的熱水,正適合沐浴凈身,還請貴客好生沐浴,洗去一身疲憊。若貴客對這房間有什么說法,這……這不是我們下人所能決定的……晚些請貴客直接與谷主商談,這樣可好?”
“思……也好,你們先出去吧!”心知從兩人口中再也問不出什么事,何況山道雖是蔭涼,但一路走來也難免一身是汗,加上仔細尋路的緊張,令她身上更是汗濕重衣,即便沒有今晚酒席弄出一身酒味,南宮雪仙也實在忍不住洗浴的欲望,既然朱華襄當真安排了此處給自己過夜,就干脆領受了吧!
南宮雪仙揮退丁兩人,轉到屏風之后,只見水桶之上熱氣蒸騰,伸手去試卻不覺太過燙熱,想來含朱谷的仆人也真是服侍人慣了,這熱水正適洗浴,加上為自己備下的換洗衣物雖是男裝里衣,卻也潔凈,倒真讓南宮雪仙忍不住了,先洗了再說,有什么都等晚些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