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瑤此前每個月都給相府寄信,隨信去些孝敬銀兩。但收到的都是只言片語,自從在南平開了綢緞莊以后,賈府的進項增多,上月去信時宋瑤附上了厚厚的一疊銀票,是賈府一年進項的三分之一,這次的來信還沒有拆開,宋瑤就感覺比以往的厚了不少。
展開信,信上倒是贊了宋瑤現(xiàn)在越來越有主母的風(fēng)范,恭喜她生子,并從相府給她賞了她一柄宮中的玉如意。
附帶替賈家給湖州的府尹遞了話,讓賈家往京城進貢一批蚌珠,當?shù)匮瞄T配合押送。
賈良翰得知這個消息,激動得給宋瑤房中搬了好些首飾,要是進貢得了宮中青眼,說不得以后就是皇商了,和今時地位不可同日而語。即使不是皇商和官府搭上關(guān)系,讓官府親自押運,這也是不得了的體面。
本來對送那么多銀兩頗有微詞的賈良翰,立馬改了口風(fēng)說宋瑤是他賈家的福星。
賈家本就是漁船發(fā)家,對于捕撈出湖這方面甚是得心應(yīng)手,當即就吩咐下去要找最好的蚌珠進獻。
不過信上最后表示讓周嬤嬤啟程回京,京中三小姐要相看人家了,周嬤嬤得替三小姐周全。
宋瑤雖是不舍,但還是給周嬤嬤準備了五千兩銀票,謝她相攜之義,也為日后她能在三小姐處替她說些好話,畢竟相府小姐,哪個嫁的不是人中龍鳳,她也得為承煜鋪路做打算。
周嬤嬤走了之后宋瑤已經(jīng)把后宅算是抓在手心里。
賈良翰最近忙于蚌珠一事,經(jīng)常是幾天都不著家,賈母最近過慣了清閑日子,城中的掌柜送來的賬冊,還有去巡查鋪子之事便落在了宋瑤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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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各鋪掌柜已在正廳候著了。”
周嬤嬤走后,新提拔的管事媽媽劉媽上前稟道。這劉媽媽原是廚房管采買的,因著上次三房鬧事時替宋瑤說了幾句公道話,被她破格提上來。
花廳里,七個鋪掌柜濟濟一堂,皆是年過半百的老者,唯有綢緞莊的王掌柜是賈良翰的心腹,不過三十出頭,穿一身湖藍錦袍,一副文人打扮。
“見過大娘子。”眾人起身行禮。
宋瑤在主位坐下,“諸位掌柜都是賈家的老人了,我雖不甚懂生意,但也知道如今蚌珠進貢一事至關(guān)重要。大爺分身乏術(shù),便讓我代他聽聽各鋪近況。”
“先從綢緞莊開始吧,王掌柜,上月進項如何?”
王掌柜上前一步,“回大娘子,自南平鋪子開張,湖州總店進項增了兩成,尤其是蜀錦和云錦,供不應(yīng)求。”
宋瑤翻著賬冊,忽然停在“損耗”一欄,“綢緞莊每月?lián)p耗五匹布?王掌柜可知道,京城中的綢緞鋪子損耗不過一匹?”
王掌柜臉色微變,額角滲出細汗。
“這許是伙計們裁剪時不小心,還有就是這些年綢緞莊的損耗都差不多……”
“不小心?差不多?”宋瑤打斷了他的話。
示意劉媽打開旁邊的木箱,里面赫然是幾匹半舊的綢緞,“我讓人查了庫房,這些布料明明完好,卻被記作‘損耗’,王掌柜能解釋解釋么?”
廳內(nèi)氣氛驟然凝固,其他掌柜紛紛低下頭。
王掌柜撲通跪下,“大娘子明鑒!是小人豬油蒙了心,想拿些布料貼補家用。”
“貼補家用?我聽說你每月俸祿二十兩,比尋常掌柜多五成,竟還不夠?”
宋瑤想起賈良翰曾說“王掌柜最是忠心”,如今看來,這忠心不過是銀子堆出來的。
相府的管家娘子曾教導(dǎo)她,馭下之道,恩威并施。若只施恩,則下必驕;若只施威,則下必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