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站在人群后,看著這一幕,忽然對黃寧道:“明年太學要加開一門課,教孩子們怎么編書。”
“編書?”黃寧有些驚訝。
“對,”黃巢指著那些老人,“讓孩子們把老人們說的故事、懂的手藝都記下來,編成書,藏在這樓里。”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發啞:“當年在長安,多少好書都毀在戰火里,如今在嶺南,不能再讓手藝和故事跟著老人一起走了。”
黃寧望著藏書樓的飛檐,忽然覺得這樓不僅藏著書,還藏著嶺南的根。
臘月二十四,祭灶這天,太學的孩子們要給先生們送灶糖,阿蠻卻捧著個陶罐來見黃寧。
罐里是他阿媽熬的檳榔膏,黑乎乎的,卻散發著清香。
“先生,這是我們俚人的灶糖,”阿蠻把陶罐遞過來,“阿媽說,吃了能記住更多字。”
黃寧剛接過陶罐,卻見尚讓帶著幾個武將闖了進來,為首的趙參軍手里舉著份密報。
“陛下,朱溫派使者去了南詔,說要聯合攻打嶺南!”趙參軍的聲音在安靜的藏書樓里格外刺耳。
黃巢正在給孩子們講《水經注》里的珠江水道,聞言把書合上:“南詔王若真要反,去年就不會修那座鐵索橋了。”
“可密報上說,使者帶了百車金銀,還有中原的美女!”尚讓急道。
“金銀再多,不如曲轅犁實在,”黃寧道,“美女再美,不如能教農桑的先生有用。”
他轉向黃巢:“臣請去南詔一趟,親眼看看便知。”
黃巢卻搖頭:“你不能去,太學離不得你,讓寧猛力去吧,他帶著孩子們編的《嶺南好物》圖譜,讓南詔王看看,跟著我們有多少實惠。”
寧猛力接到旨意時,正在邕州教藤甲兵識字,他把圖譜往懷里一揣,翻身上了滇馬。
這匹馬還是南詔王送的那三匹之一,如今已生下兩匹小馬駒,皮毛像嶺南的陽光一樣發亮。
出發前夜,寧猛力來太學告別,阿蠻帶著孩子們給他編了個花環,用的是冬天開的素馨花,香氣能驅瘴氣。
“等你回來,我教你算藤甲的甲片數量,”阿蠻把花環戴在馬頭上,“算準了,刀箭更難入。”
寧猛力大笑,從懷里掏出個藤編的小書架:“這是給藏書樓編的,放你們新寫的書正好。”
馬隊出發時,太學的孩子們站在高處唱送別的歌謠,那是用漢、俚兩種語言混編的,調子像珠江的水流一樣悠長。
黃寧站在藏書樓的窗前,看著馬隊消失在晨霧里,忽然覺得這霧氣里,藏著嶺南的春天。
寧猛力走后,黃巢迷上了算學,常帶著算籌來太學,和孩子們比賽誰算得快。
有次算廣州港的吞吐量,連三個波斯商人之子加起來,都沒黃巢算得快。
“陛下以前是不是賣過鹽?”一個孩子好奇地問,鹽商最會算斤兩。
黃巢愣了愣,隨即大笑:“朕當年在曹州,不僅賣過鹽,還販過私茶,那時算的是利,如今算的是民心。”
他把算籌擺成個“和”字:“你們看,算學里也藏著治國的道理,多一點少一點,都要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