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一個人,怎會愛好佛法,同懷恩這等方外之人結(jié)成忘年交的?”
屋中熏香淡了些,但還是霧蒙蒙、甜沁沁的繞人心扉。婦人烏發(fā)黃裳,髻上腰間皆以白玉作綴,豆燈燭火里,清麗似高枝盛放的玉蘭。
“許是前世的緣分。”
藺稷頓了片刻,低聲吐出話來。
隋棠腰間松泛了些,嗔他一眼,“走吧。”
“去哪?”藺稷問。
“天都黑了,你說去哪?”
藺稷環(huán)顧四下,這才意識到除了案頭一點油燈發(fā)出暖黃色的光,其余皆入黑暗,灰蒙蒙一片。
獨她明亮而已。
“我還沒問你,昨個讓你早些回榻安置,如何一夜不歸?
”隋棠踱近他身側(cè),居高臨下看他。
“昨夜有些晚了,怕擾到你。”
隋棠瞪他,“好好說話。”
藺稷捏了捏她拂在他面龐的流云廣袖,卻就此放下不握她的手,垂眸不語。
“今日我不來,你可是打算今夜宿在這處了?左右也是我前頭說的,若是事多繁忙,不必來回跑。”
藺稷低笑了一聲,眉眼也不敢抬起,“都說婦人孕中少智,如何我家的愈發(fā)伶俐?”
“今日三村星火殘煙未盡,我看見便明白了七七八八。”隋棠攬袖捧來燭臺,繞過長案一角,目光落在未曾卷合的地圖上,看著那三處村落,又看三村后頭的其他村莊,眼中亦含悲憫,“那兩百余人自是無辜,但若放他們離去,定是怨聲載道,流言如滾球而起。最先亂的定是八村兩縣,而后是就近的麗陽郡,和安郡……他們或逃或反,直接影響南伐的進度,若是只影響也就罷了。但他們還會成為旁人的刀聚勢捅來,到那會你再還擊鎮(zhèn)壓,只會死更多的人,流更多的血,如今——
”
隋棠在黑暗中同藺稷眸光接上,回來方才的位置放下燭盞,一點微弱光芒亮在彼此身前。
視線糾纏中,依舊是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她伸手撫他發(fā)頂,“如今,你做得很好。”
隋棠掌心溫暖,若是放在平日,藺稷已經(jīng)握來貼面蹭上去。然今日卻沒有動,甚至有些僵硬地微微偏離了她手心,低下頭去。
以戰(zhàn)止戰(zhàn),以殺止殺這類事,不是沒有做過,相反他做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