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此,還要喧嘩?”太后沖著摸索上來的女郎們嗔道,“還不見過陛下?”
諸人跪下請安,黃衣女郎離藺稷最近,盈盈跪拜。
“這是你舅父家的六妹妹楊安,以前見過面的。”
藺稷向沛兒招手,俯身一手抱起他,一手扶上太后,“都起來吧。”
一行人在湖新亭坐下,楊安上來奉茶。
“陛下用茶。”
“衣服染泥了,去換一身。”藺稷沒有接茶,轉身問,“母后尋兒臣,不知可有要事?”
太后以目示意楊安退下更衣,笑道,“可大可小一樁事,乃你立后一事。你瞧瞧那丫頭如何,知根知底的。”
藺稷一邊陪沛兒玩鳩車一邊道,“朕不喜歡她,讓她出宮擇個好人家。”
太后未曾料到藺稷這般直白,一時臉色不太好看,“我聽尚書臺說了,你要追封隋氏為皇后。何苦來著,她一個前朝公主,雖說誕育有功,但你看看你懷里這個……”
“就是個病秧子,一年有半年都離不開藥。”太后嘆氣道,“我也瞧出來了,你到底還是對隋氏上心了。說是過了周年祭便立后,但這一晃都拖了快三年了,何苦來哉!”
“母后知我心思,今日還讓表妹作如此扮相,是想告訴我逝者已矣,還是想說有人可替代皇后?”
黃裳簡薄,白綾覆眼,是隋棠初見藺稷時的模樣。
這話落下時,楊安正好回來亭中,伏在階陛重拜天子。
她沒有換去衣裳,只將塵埃拂了,便又潔潔娉婷,身姿婀娜。
藺稷目光劃過,回首太后依舊話語平和,“朕不僅要追封她皇后,還要取消選妃,閉了后廷。”
“你瘋了。”太后聞言大驚,“你乃天子,身負社稷傳承,怎能如此任性?”
“母后,朕沒有瘋,相反朕非常清醒。”藺稷輕輕拍著沛兒背脊,安撫他,抬眸看憤而起身的太后,“朕今日坐江山,原是靠著一刀一劍,一戰一城打下來的。朕不需要以后廷牽制前朝,朕擇人為后,只有一個要求,朕喜歡她,愛重她。”
“所以之前沒有追封她為皇后,正是因為朕不覺得自己愛她。可是這兩年來,朕很確定,我愛她。我愛她,便當給她天下殊榮,讓她與朕同尊。”
“你還說你沒瘋,死后追封,冠以尊榮,歸根到底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除了能讓你自個好受點,還有何用?”
太后揚聲,沛兒一個激靈縮到父親懷中。
藺稷拍了拍他,將他抱著站起身來,看了太后半晌,低眉笑了笑道,“當年沛兒還在她腹中時,她之所求,就是讓沛兒平安康健。甚至為保他安寧,她不惜求我將他送人或是當養子收養,千萬別說是她親子。可見,她根本就不在乎地位榮寵。我們今日相爭的這些,于她眼中,許皆為浮云。”
“既如此,那你何必非要折騰?”
“阿母——”藺稷沒有回答她的話,只低聲道,“我以前是惱過你不顧大局為我接了這樁姻緣,但是如今我一點也不惱了。相反,我特別感激您,讓我和殿下成婚,生兒育女。”
“殿下不在了,也不要緊。我還在,我還有后半生,我會好好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