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在十個小時以前,它還是完好無損,安安靜靜躺在他床頭的另一側。
與它的主人一般。
白熾燈下,黝黑的影子聚集蜷縮在腳底,黑褐發的男人面無表情,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任是現在有誰目睹了都會被嚇上一跳。
他定了定,捏著塑封袋內里‘遇害者遺物’,腳步動了兩下,推開門和守在門外的警部道了聲別,
雖然對方勸他再坐一坐,說著些似乎摻雜著關心的‘人生還長’、‘想開一點’諸如此類的話。
但是角名倫太郎已經聽不見了。
維持著表面的模樣,更像是強撐著一張人皮,走在地面卻更像飄在天上,每一步踏出與踩下都沒有實感。
恍惚間、甚至覺得死去的不是那個人,而是他自己。
或許這么說也沒錯,那個人已經帶著他的一部分離開了這里。
留下來的,是被牽絆著,不能第一時間裁斷的部分。
他甚至有些恨他了。
對那個人來說,遺忘如此簡單。
十年前的遺忘,歷盡千辛萬苦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而現在,只不過稍微安歇放松了短暫的時間,卻迎來了更深層次的遺忘。
這一次更加漫長、更加無力、也更加……難以度過。
應付完雙方親屬,角名回到了房子里。
在十個小時前,這里還被稱做是‘家’。
玄關處留著兩雙一看就是情侶搭配的毛絨拖鞋,鑰匙架上不屬于他的玩偶掛件睜著眼睛直勾勾盯向進門的身影。
回來時雨下得大了,出門前開窗透氣的窗杦已經積了一層水。
總是輕微飄蕩起伏的紗質窗簾也被闖入的雨絲打shi,沉甸甸地逶迤在那兒。
潮shi氣蔓延,從窗杦、門縫、未合攏的罅隙鉆進。
角名倫太郎看著又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靠近餐桌,桌上新近留下的紙條,一筆一劃寫著眼熟的字,
——[多謝款待]
離開的人走得瀟灑且肆意,被留下的總是更加痛苦。
已經不是第一次。
真任性啊。
他在沙發上緩緩坐下,燈打在隱在黑暗的半側臉頰,幽綠眼瞳更深更沉,一眼望不見底。
他什么也沒做,只是看著放在桌上的塑封袋內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