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因著手傷而迫不得已用左手書寫,但因左手不便,處理案牘政務都慢了許多,加之新法推行不順,有官員利用其中漏洞中飽私囊及夜間夢魘頻頻,這幾日可謂筋疲力竭,卻還要聽他這四弟在這廂念叨不休。
太子縱然再好的脾性也控制不住。
“看你這么閑,不若孤請旨讓父皇給你派個監察的差事,去瞧瞧大昭各地新法推行的成效,可好?”
誠王一下閉了嘴,垂下眼眸,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李長曄低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所以,你說了和離那話,如今又后悔了?”
“我……我那是一時氣急。”誠王道,“換了三哥你遇到這事,難道不氣嗎?我一直以來覺她柔弱,處處保護她,唯恐她被人欺負了,敢情她不但力大如牛,飯量也好得很,皆是演給我看的。一想到從前逢打雷下雨的,我便抱著她,哄著她,讓她別怕,我就覺得我像極了笑話,一片真心都錯付了……”
李長曄太了解他這四弟了,他若想找人問詢解決的法子,那人也斷斷不會是他,“你今日突然來東宮,就為了同孤抱怨?”
誠王扯了扯唇角,尷尬地笑了下。
自然不是。
還不是他聽說他那王妃突然來了東宮,這才……
他也不好意思明言,想了想道:“快用午膳了,三哥不去陪三嫂一道用嗎?”
李長曄垂眸看了眼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右手,眸光黯淡,他自然想去,可一則堆積的政務實在太多,處理不完,根本抽不出身,二則……這幾日只消一想起她,他便心亂如麻,甚至覺得自己無臉見她,是不是不該出現在她面前礙她的眼。
常祿伺候太子多年,隱隱能猜得主子心思,他哪看不出來,這幾日,他家殿下與太子妃之間似有些不對勁。
他思忖片刻道:“殿下,昨兒奴才去娘娘宮中送螃蟹,書硯還代娘娘問了您的傷勢呢,說娘娘這幾日一直記掛著殿下,讓奴才看著,這些個文書殿下總也處理不完,不若暫且歇息歇息,去看看娘娘。”
誠王擰了擰眉。
只覺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三哥三嫂夫妻倆也非相隔千里,同在東宮,三嫂若記掛,直接來看他三哥便是,緣何還要讓婢子代為問詢。且聽常祿這話,夫妻兩人應有幾日不曾見面了。
李長曄默了默,將受傷的右手掩在袖中,起身道:“走吧。”
誠王尚在失神,“去哪兒?”
李長曄無言掃他一眼。
“哦……”
誠王登時反應過來,雙手在衣袍上無措地攥了攥,“好,走,走。”
琳瑯殿。
御膳房送來的飯菜上了桌,碗筷也擺上了,裴蕓正欲與程思沅一道入席,卻聽宮人匆匆來稟,道太子和誠王來了。
程思沅驟然面色一變,一下緊張起來。
裴蕓倒還算淡然,一如既往出門去迎,沖太子福身施禮,只余光不自覺往太子的右手瞥去,奈何他掩得牢,愣是什么都沒看見。
然抬眸,與太子四目相對的一刻,裴蕓忽覺幾分不自在,也不過四日未見,兩人之間卻好似隔了什么,視線流轉間生出些微妙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