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時才靜靜地觀察起婦人,即使上了年紀,仍難掩精雕細刻般的絕色,尤其令他在意的是,眉眼之間絲絲莫名的熟悉。
待到他發現這既視感來自于何處時,涼意自脊背蔓延開來。
“是……我怎么知道呢……”女人囁喏,慌張地錯開視線。
“其實,”池逍好像明白了什么,“我不知道我真正的生日是哪天,我是六月二十九日被福利院撿到的。”
她沒有再回頭看池逍,痛苦地閉上眼:“對不起……”說完推門而去。
陽春三月,和煦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池逍卻像當頭被澆了一盆冷水,冰涼刺骨。
一個星期后,他再次見到了那個女人。
“阿姨,要一起坐坐嗎?”在她不斷徘徊、猶豫著但始終沒有進店的時候,池逍出門叫住了她。
他帶她去了馬路對面的咖啡廳。
“對不起,這么麻煩你。”女人仍然不太敢直視池逍的雙眼。
“阿姨,”池逍凝視著那副與自己異常相像的面孔,“您有孩子嗎?”
“我……我有過兩個孩子……”
“有過?”
“嗯,”她的情緒平靜了一些,只是雙手仍緊緊地握著咖啡杯,“因為只有一個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
“另外一個呢?”
“另一個我——”她忽然抬頭,“你有興趣聽我的故事嗎?可能很無聊,也可能——你會覺得我是個很殘忍的人,因為我……對不起我的孩子。”
池逍苦澀地笑了笑:“您如果愿意說,我就會聽。”
肖夢荷也曾經歷過有夢想的年紀。
她在小縣城的貧困家庭中長大,母親早就沒了工作,全家人靠父親開車的那點工資維持。
十九歲以前她最大的夢想是考上大學,到大城市里闖出一片天地。
對于她的家庭,讀書求學是唯一的出路。
那時她以為,只要努力,早晚能夠改變命運。
然而所謂“天賦”,就是那么無情的一把利刃,把她和理想的生活生生割開。
第二次高考落榜后,母親歇斯底里的謾罵、父親沉默地抽著煙的樣子、不到五十平米的房子……一切都讓她幻滅,意識到曾經的渴望是多么遙不可及。
離家時她還不到二十歲,背著行囊、坐上綠皮火車。她最后的一點希冀,至少看看大城市的燈紅酒綠。
那段時間,她找了工作,在飯館里打工,端盤子、洗碗、擠六人甚至八人間的宿舍。
就這樣下去也好,她想,過不上好日子,也不太壞。兩個多月下來,她沒什么花銷,竟然還能攢點小錢。
閑下來的時候,她又開始迷惑,不知道未來的出路在哪里。閃爍的霓虹在她的臉龐上投下奇怪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