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家長
不算意外地,寧非第二天就被姬星喆的媽媽找上門了。
準確來說,寧非被叫到了校長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校長、副校長、馬主任和姬夫人都在。這“四方會審”的架勢,沒嚇到寧非,反而讓他差點沒繃住笑出來。
“寧老師來了,坐吧。”
校長也沒一上來就擺黑臉。畢竟姬夫人來給姬星喆撐腰,那寧非還被段昀弘親自關照呢。校長搞不清這倆到底是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于是決定先不要把氣氛搞得太劍拔弩張。
寧非很淡定地坐下了,還靠了椅背,神情泰然自若。馬主任看他這毫不緊張的狀態——仿佛這場會談與他無關似的——頗為不滿地壓了壓嘴角。
校長看一眼姬夫人,確認這位冷著臉的母親現在不打算開口,只得繼續開口:“寧老師,這位是姬星喆的媽媽。今天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姬星喆到底是怎么摔的。”
說到這里,校長停了下來,理論上就該寧非答話了。但寧非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絲毫沒有接話的意思。沉默之間,氣氛十分尷尬。
校長只好直接問道:“寧老師,說說你了解的情況吧。”
寧非淡然開口:“我沒看到他摔倒的現場,不知道他怎么摔的。”
校長:“……”
這話吧,聽著像抬杠,細想沒說錯。它的唯一作用是,在場其他四人都意識到,寧非可不會戰戰兢兢地面對這場“問詢”。
李副校長看場面又凝滯住了,開口幫腔:“寧非,你就把他摔倒之前,你找他談話的內容再說一下吧。”
這話說的,好像找談話和摔倒有直接因果關系似的。
寧非不上他這個當,繼續還是那套說辭:“姬星喆同學最近成績下降趨勢比較明顯,班主任說他會讓每個主要科目的老師都找姬星喆談談,建議我也稍微聊兩句……”
在把姬星喆、班主任的情況都鋪墊了一通后,寧非才簡短地說了自己和姬星喆談的內容。說完,他還強調了自己可沒逼問姬星喆掉成績的原因,辦公室里其他老師也聽得一清二楚。
推卸責任嘛,誰不會?
校長聽完,又覷一眼姬夫人的眼色,問道:“你們談話的時候,姬同學表現出什么不一樣的地方了嗎?”
“也沒什么特別的……不過,正如我所說,他說是因為哥哥不在家而不習慣,進而影響學習的。我讓他和家里或者他哥談談,甚或是,我直接幫他聯系一下家里,他都表示不需要。”寧非徐徐道,“他只是保證會好好學習。我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忌諱和家里聊一聊。”
“寧老師的意思,是我們家里出事了,才導致小喆從樓梯上滾下去的,是嗎?”
姬夫人終于開口了,語氣冷厲:“張校長,我是來學校了解事情全貌的,但校方現在是準備這樣推卸責任?”
這個狀態,和寧非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可大相逕庭。
“不不,當然不是。”校長有些尷尬地回道,“但學生有成績波動,老師找他談一談,這都是正常的。姬同學摔下樓梯,應該只是意外。”
“意外?小喆確實是自己走神摔倒的,要說‘意外’,也確實是意外。”姬夫人瞥一眼寧非,再次看向校長,冷聲道,“但到底是什么事讓他走神到下樓都恍惚,我想確定一下。”
她沖著校長說話,就是給校長施壓,再讓校長給寧非施壓,一手“壓力傳遞”玩得非常六。但寧非不吃這套,淡定道:“這個問題,恐怕問姬星喆本人才最直接。”
“你怎么就認為我沒問過?我問了,他說的就是老師找他談話,他出來時下樓走神,所以在辦公樓摔了。”姬夫人看寧非終于“正面對峙”,也扭頭看他,“但他是個心思細膩的孩子,還正在青春期,有很多事都瞞著我們,不想讓我們操心、多管。可我們當家長的,哪能說不管就不管?真讓孩子自己一人默默承受了,他被欺負了怎么辦?”
寧非聽出她的畫外音,心道:你的意思就是我在“欺負”姬星喆唄。
“但我能說的,也只有這么多了。”寧非回道,“我覺得,您與其在這里深究我究竟用了什么遣詞造句來和姬星喆談話,不如問問他本人,到底是什么事讓他那樣晃神,那樣定不下心好好學習、成績下降。既然孩子說是哥哥不在家影響的狀態,那是否該與他聊聊這件事呢?”
“你‘覺得’、你‘想’?”姬夫人的不滿越發擺在臉上,“寧老師,我們小喆以前很喜歡你的,還邀你當他的補課老師。后來因為一些誤會,他不需要你補習了。可他依舊還是你的學生啊,你對你的學生就是這種態度?”
這話說得像是寧非在針對姬星喆似的。不過就算寧非確實在針對,他也不會留下把柄,更不會在這時候被人白落口實。他冷靜地回應:“你誤解了,我沒針對他。我如果針對他,我又何必聽班主任的建議,去找他了解成績下降的真正原因?他本來是英語極好的孩子,其他科目表現也好。可他現在成績浮動大,不是我找他談,也有別的老師找他談。難道我們都是在針對他嗎?我們當老師的,你們當家長的,不該合作了解孩子的真正想法,幫他解決煩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