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雖有心回避,可扶陽縣主既然病了,她這個做義女的若再縮著,便是不體面,于是只能提著一堆補品上門探望。
“義母,您要放寬心,這病才能好得快……”
蘇妙漪不愿趟容府的渾水,所以坐在扶陽縣主身邊,也只關(guān)切她的身體,只字不提容玠。
扶陽縣主斜靠在一秋香色織金引枕上,發(fā)絲披垂,眉眼間氤氳著愁云。
她苦笑,“我倒是想放寬心,可偏有人叫我不如意。”
“……”
蘇妙漪低垂了眼,不接話。
縣主看向蘇妙漪,神色恍惚。有些話,她知道自己不該對蘇妙漪開口,可時至今日,除了跟前這位義女,她竟也找不到其他人傾訴。
“妙漪……”
縣主嗓音微啞,“你說為何總有人不自量力,想要學(xué)那蚍蜉撼樹、飛蛾撲火?”
蘇妙漪眼睫顫了顫,默然不語。
扶陽縣主自顧自嘆氣道,“為了已經(jīng)失去的人,為了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名聲,又或是為了所謂的一口氣,就要搭上自己的一切,當(dāng)真值得么?他們自以為找到了可以奮不顧身的目標(biāo),其實不過是一步步邁向絕境……”
聽著聽著,蘇妙漪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
仿佛此刻不是扶陽縣主在為容玠扼腕,而是蘇積玉在開解她。
“妙漪,若經(jīng)商致富當(dāng)真是你的志向,爹也不攔著你。可你捫心自問,你經(jīng)商的初心,當(dāng)真純粹么?”
“妙漪,何苦為了報復(fù)旁人,而讓自己活得這樣辛苦?”
“你該知道,你想要走的是那樣艱險的一條路。古往今來也沒有女子能做到……”
蚍蜉撼樹,飛蛾撲火么?
室內(nèi)靜了許久,久到扶陽縣主都以為蘇妙漪不會再開口。她閉了閉眼,神色澀然,剛想叫蘇妙漪離開,卻聽得一道低不可聞的輕聲細(xì)語。
“蚍蜉不可撼樹,飛蛾只會送死。可若這些人不是蚍蜉和飛蛾,而是刀斧與江流呢?”
扶陽縣主微微一怔,再定睛看向蘇妙漪時,竟恍然瞧見了幾分容玠的影子。
蘇妙漪知道自己不該多言,可還是忍不住說道,“義母,或許你該相信,終有一日,他們會將自己磨礪成刀斧,壯闊似江流,到了那時,區(qū)區(qū)一棵樹一簇火,又算得了什么?”
從扶陽縣主的屋子里出來,
蘇妙漪便后悔了。
言多必失,她怎么就是沒管住自己這張嘴?
好在扶陽縣主并未追究什么,只是神色莫測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才稱自己乏累了,讓女使送她離開。
二人朝府外走時,
竟和容二公子容奚撞了個正著。